弗朗索瓦兹低声说：“越早越好。”普兰特街冷冷清清的。裹挟着早上九点的尘埃，我们穿过了多尔比亚克桥。她指给我看驳船，工厂的烟尘，描绘她喜爱的风景就好像在跟你介绍一个友人，不经意间，她已经把她每天早上驱车兜风的路线透露给了我。为了让我尽量看到所有一切，她把车开得很慢，戴着从汽车后座上捡起来的牛仔帽。我们在塞纳河畔小憩：她想打电话给佩姬，要不就是弗洛朗丝，反正得先找间酒吧。当她进去的时候老板的脸色一亮。我们点的东西一上，她就拿起包丢下我。她的“电话粥”常常都要煲很长时间，我已经习惯了。肘支在吧台上，我感觉自己整个人更换了季节。一个奇怪的春天慢慢降临，所有没有她的日子的忧愁就像枯枝跌落在我的脚边。当她再回来的时候，神采奕奕，笑盈盈的，刚才驾车的女人好像刚度假归来。

“算我请客，萨冈夫人。您认为左翼最终会胜出吗？”

“应该听听弗朗索瓦.密特朗，我很喜欢这个人。”她一边说一边定定地看着老板，“我得寄封信给他，”她又笑着补了一句，“是关于我的税，在这个国家，作家的待遇太差了。”

出了门，她拉住我的手臂停下脚：一个女人睡在一张篷布下面。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并把钱送给了老妇人。那位不幸的女人盯着这份点缀了她的容身之地的财富。

“拿着，夫人。有一天或许我也会处在您的位置上。钱没有任何价值，它应该互通有无。”

在这样的时刻，她总是不假思索。就像乔治.桑（萨冈很烦她）是诺昂的好心夫人，弗朗索瓦兹就是阿莱西亚街的好心人。女人紧紧抓住钱放在胸口。我们又回到了停在巴黎圣母院塔楼前的雪佛莱车上。弗朗索瓦兹更善于发现他人的痛苦，因为她可以想象具体的细节，这一点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大多数人没有或几乎没有同情心，因为缺乏想象。他们必须经历过离别、疾病、失业、丧葬才会理解。弗朗索瓦兹，她可以感受到别人的悲苦。当我跟她说起我父亲的戒指，金属划破的仿佛是她的脸，虽然这对小女孩时候的她来说是难以想象的暴力。人们会怀念童年时光，这在我看来是个谜，我们有的是时间去弄明白个中的缘由。

“我们一分钱也没有了，跳蚤市场算是泡汤了，我们去花城吧。”她边说边关上车门。

她把那顶得克萨斯牛仔帽重新戴在头上，然后发动汽车。我注意到她没有戴任何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