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那亚的邻居都知道他叫克里斯·皮金,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西班牙人称他为克里斯托瓦尔·科隆先生,后来想到委内瑞拉北面的黄金地带,又给他加了一个华而不实的头衔———贝拉瓜公爵,他们从他的发现中捞取了巨额财富,却在给他回报时欺骗他。世人皆称他为克里斯托弗·哥伦布,他将以哥伦布的名字在我们的故事中出现。他生于1446年到1450之间的某一年。详情我们不知道,但这无关紧要。他在热那亚或科戈莱托出世。
我们不清楚,而且关系也不大。但是他那可怜的尸骨在四个世纪内反反复复被埋葬了七次,这很能说明问题。忙忙碌碌,永无安宁之日,结果到头来仅落一副手铐和一口六块木板拼成的棺材。哥伦布的父亲是做毛纺生意的,边纺边卖,生意相当红火,供得起儿子上个好学校。之后,哥伦布将子承父业,成为一名受人尊重的公民,并建立自己的家庭
切都一如既往,一切都将一如既往。然而,普通人的体面在哥伦布的一生中算不上什么,因为他属于这个世界而又不完全属于这个世界。他需要金钱———大笔金钱———来实现抱负,完成学业,著书立说等。他想让世界知道,他并非平庸之辈,他的勇气、耐力和卓越杰出的智慧使他———一个织布商的儿子———适于同世界上神通广大的王子们相伴。除此之外,很难确切地解释他放弃自己职业的意图何在。对于赖以谋生的生意,他非常笨拙。但是他能够在没有其他帮助的情况下驾驶一艘渗漏 1003年,白人在新大陆的第一个冬天的老爷船,仅靠自己改进的航海装置,渡过未知的海域;他能够将一伙桀骜不驯的囚犯和强盗哄骗得服服帖帖,直到他实际上已实现计划;而且他往往比其他任何人更能忍受饥渴、坏血病和睡眠不足。
事实上,对雄心勃勃的人来说,这些特质都足以一举成名。有一件事情哥伦布没有做。他没有将这些写下来,或许这是个遗憾。然而,总的来说,我认为这是难得的收获。试想有一篇关于 “我是如何发现新世界”的连载文章,并配有瓜纳哈尼酋长成群妻妾和女儿的独家照片,试想如有关于 “压缩饼干使我成为探险家”的署名访谈录……不,还是现在这样更好。
我们对此人的了解并不像我们有时希望了解的那么多。这免得我们了解事情的全部细节,而事情的全部细节只会使他经历中的重大事件黯然失色;他坚定不移地笃信,向西航行不会从地球上掉下去,也不会被热带的阳光烤焦,反而能够到达中国并可取道东印度返回。然而,他的同代人的观点却跟他截然相反。结果证明,问题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一个相当广大的隆起陆地将欧洲和亚洲之间的海洋分割开来。然而,这只是一个谁都不可能预言的细节。非常肯定的是这并不能掩盖那位衣衫褴褛、饱经风霜的热那亚水手的荣誉,他是第一个说 “能够办到”并身体力行的人。跟我们的时代比较而言,中世纪有一个巨大的优势。当学徒并学有所成才是修身之道,对,是生活中至关重要的部分,没有捷径可言。1000年前,希腊人就说过诸神愿意以其全部秘诀换取一定数量的诚实汗水。
15世纪的人们视行会的老板至高无上,以之取代了宙斯,但严格遵守这样一个信条:只有劳动才能使一个人胜任其工作。年轻的克里斯托弗决定放弃子承父业做毛纺生意,而想当一名水手,于是他很快去一个船长那里当学徒,开始从船上的服务员和厨房助工干起。此后4年时间里,我们在地中海东部的每一个港口都听说过他。稍后,我们在葡萄牙和英格兰发现了他的足迹,而且我们知道他最远曾经到达新发现的几内亚海岸。接着他结婚成家。然而,工夫不负有心人,他靠婚姻得到了这一职业。他所选择的妻子并非出自富豪之家,但是她继承了父亲的航海日志及其所有笔记。她的父亲不是别人,正是巴塞罗缪·佩雷斯特雷洛,是为葡萄牙亨利王子效劳的船长,也是圣港的第一任总督,圣港是最近发现的马德拉群岛中的一个岛屿。这样,哥伦布开始直接接触到一位先知的工作,这位先知从任何意义上都可以称得上是现代探险和发现的先驱约翰,他为一个比他更伟大的人物铺垫了道路,但自己没有活着看到最终胜利。
葡萄牙亨利王子,通常被人称为航海家亨利,其父为葡萄牙人,母亲是英国人。年轻时他曾是一位了不起的斗士,但他为人严厉,对,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清教徒。当战斗宣告结束,葡萄牙太平无事,再无受到来自直布罗陀海峡对岸的异邦侵扰之虞时,他就从宫廷隐退,在其故乡一个偏僻海角的凄凉山头上,为自己建起一个与世隔绝的城堡。这里成为第一个航海学校的校址,并成为中世纪最重要的一个天文观象台。
那里,无外界尘嚣之扰,皇家地理学 家、天文学家、数学家和地图绘制家收集各种稀奇古怪、包罗万象的信息资料并进 行筛选和分类,迦太基人汉诺讲过关于走 路像人、名叫“人猩猩”的类人猿的神秘 故事,曾第一次使西方世界大吃一惊。从 那以后,这种信息资料就是海员见闻学识 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请理解这位高贵王子的兴趣根本不是航海家亨利王子的家 商业性的。
作为冈特的约翰的孙子和基督的富裕阶层的大头领,他不必为金钱操心。况且,他是十分虔诚的基督教信徒,不会在乎世俗的得失。可怜的异教徒生活在黑暗中,这种黑暗超过了博哈多尔角的朦胧昏暗,假如他能赢得这些异教徒的心灵,商人们尽可以不受限制地同未开化的黑人进行物物交换并大发其财。如果他的发现只要能使他同祭司王约翰联系上 (12世纪的神秘人物,后来证明不是别人,正是头发卷曲的阿比西尼亚国王),那么他会欣然放弃所有对俄斐黄金的所有权。
或许没有什么比著名的萨格里什学院缓慢发迹更能清楚说明中世纪探险之艰难,该学院在航海学上一言九鼎,且不必为费用发愁。飘扬着它旗帜的船只往往需要数年的时间才能走完现代货船两天就可完成的路程。每当成功地绕过新的海角,人们就会欢呼同庆,感天谢地。刚刚从北极探险归来的现代探险家也不如一个在非洲西海岸又多探测了数百海里的葡萄牙船长得到的赞誉多。真正的伟人同一般的伟人之间的差别是前者干事从不慌慌张张。航海家亨利编绘地图就像克莱斯勒拉小提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