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435年里,有很多奇特的船只和航天器经欧洲航行到美洲。人们乘过各式各样的轮船渡过大西洋。有一次,两位思乡心切的斯堪的纳维亚人乘船返回故国,其经历之糟,世所罕见。乔治·福克斯这次航行乘坐的老爷船,就其不舒适来说,一定创下了纪录,这艘船每两小时渗进水达16英寸之多 (乘客和船员都要不停地守候在抽水机旁边)。
对弗兰德·乔治来说,情况大同小异。他曾经坐过比这艘老爷船的船舱肮脏得多的监狱。此外,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到甲板上跟水手交谈,而且据我所知,只要有一个人聆听他那令人愉快的关于人类心灵的讲演,他就不会不高兴。在历史领域,有两个主题我经常回避。不是因为我不喜欢,而是因为我太喜欢了。如果要写一本关于阿西西的方济各或来自凡人德雷顿的乔治的逗笑书,那么长篇累牍地描写中世纪罗马教廷或17世纪清教徒的新英格兰发展的细节有什么用呢?
这两个人卓尔不群。他们是生活的艺术家,光彩四射的人物,狂放不羁、肆无忌惮和难以对付的公民,他们是你所喜欢的任何一种人。但是通过他们绝对的自信和不知疲倦的热情,他们为这个大陆的真正进步所作的贡献比90%的令人尊敬的圣徒和牧师作出的贡献还要多 (而且所用的时间也少),那些圣徒和牧师的肖像从那些被佛兰德·乔治不敬地称为 “尖顶房子”的大教堂里蹙眉俯视着我们,对雏菊和美洲旱獭的小兄弟来说,那些教堂的门经常是关着的。
对两个人中的第一个,我不想费太多笔墨,以免惹麻烦。这个天主教殖民地,即现在所谓的马里兰自治州,从各个方面说都超过了新英格兰沿海的加尔文派的殖民点。沿帕塔普斯科两岸凸显的宽容精神似乎完全归功于创始人乔治·卡尔弗特高尚的人格。而且不可能确定他的勋爵爵位在多大程度上得益于翁布里亚山的这位善良的哲学家,又有多少属于实用政治。但是,乔治·福克斯的情况就不同了。所有的运动仍然严格地是宗教上的,还没有堕落成为一种强硬的宗教教义的制度,这些运动很大的困难是:人们不能希望准确地追踪它们对现代事件的发展所产生的影响。
可以明确地说,有组织地反对奴隶制首先出现在宾夕法尼亚。但是那就意味着美国南北内战是由威廉·佩恩的追随者引发的吗?我不知道。全世界现在都认为,第一批坚决主张进行监狱改革的人是那些在新旧英格兰的死牢里度过了很多时光的佛兰德人。但是,是乔治·福克斯直接教导我们把罪犯看做病人而非邪恶的无赖的吗?或是一种普遍的时代精神?这,我也不知道。任何研究过佩恩为自己在美洲的殖民地起草的“特许状”的人会注意到,这一文件同几年后托马斯·杰斐逊写下的关于个人自由和国家自由的思想的文稿片段是多么地相似。
我们因此能够说来自阿尔伯马尔县的著名怀疑者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贵格会教徒吗?历史上类似的事件一旦出现 (这种情况很少见),就会对我们固有的顺序感产生貌似真实的影响,于是我们不由自主地得出根据事件的前后发展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的结论。然而,对此,我深信,如果威廉·佩恩能够将他的试验继续多搞几年的话,如果他的后继者像他那样有能力的话,总之,如果贵格主义能够取代清教主义成为美洲大陆上的主导因素的话,我们国家历史上的暴力事件显然会更少,作为一个民族,我们会比现在更可爱和幸福。佩恩的制度在美洲未能坚持很长时间,至多50年。
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贵格会教徒们点燃了正义精神的灯塔,照亮当地黑暗和隐蔽的角落,从没有中断过。尤为重要的是,他们的所作所为,没有大肆吹嘘他们个人多么神圣,没有自称比邻居更高明,甚至没有将那些为其所好的思想和原则强加给他们的邻居。
对这样一群人来说,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记录:他们半个多世纪以来受制于每一位废话连篇的治安官;仅仅因为他们似乎持有某种观点,并无其他罪行,就会被绞死或鞭打至死;对于基督教圣公会主教的贪婪和清教徒神职人员的尊严来说,他们被认为是危险的;他们是一群虔诚的男男女女,经常受到诱惑把他们的苦难重新评价为一种优越感,而且他们完全有理由把自己视为上帝的选民。这些怪异而有趣的异教徒,他们坚持认真对待耶稣的教义,在差不多两代人的时间里悄然从鞭笞柱转到了绞刑架上,这时他们遇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强有力的保护者。贵格会教徒不信仰英国国教,不信奉任何时候任何地方的国教,他们的习惯是单独召开自己的会议。这些集会的性质是和平的。贵格会不信奉暴力,并且远离政治生活。治安官们当然知道这些。但是在那时,司法是收入的一种形式。当生意萧条时,最好把一个贵格会教徒拖上法庭,借口是他不向法官脱帽,罚他两个英镑。
再说,这些怪异的人们不信任律师,因此不会有被他们控告错抓的危险。这是非常奇怪的事情,但是世界上最坚定的改革家很多是富有的青年,他们生活安逸,直到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们了解到了日常生活中的残酷无情,顿感震惊和恐怖,于是成为反叛者,直到生命的终结。佛陀、圣方济各和乔治·福克斯就是这样的人,现在轮到一位名叫威廉·佩恩的花花公子。
一个晴好的日子,科克镇当地的警察决定对最近的礼拜会所组织一次小型的突袭查抄,以网罗到尽可能多的贵格会教徒。按照惯例,他们把这些人带到警察局拘留起来,等待法官对其进行审判。试想,当法官大人在犯人当中发现了一个真正的君子时是多么的震惊。这位法官卑躬屈膝,连连道歉。当然,这完全是误会,这位年轻人会宽恕这一最令人遗憾的事件,认为自己自由了,随时可以回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