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壹

勒马踟蹰儒道口

一 苦难社会

战乱，战乱。往东是刀枪火海，无数的少年或着单衣、或着破甲，蹬踏着撕开了大嘴的草鞋，奋力奔跑在蒺藜遍布的大地上。

浓烟四起，旋转，上升，以一种铺天盖地之势席卷着天空。

整个世界昏暗了，炎日的照耀不见了，那些坚毅的、执著的、苦闷的、纠结的、痴呆的、涕泪泗流的面孔，正努力地劝说着自己，别睡，别睡，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们四肢紧绷，肌肉攒在一起，这一切只为了可以睁大双眼，在漫无方向的世界里寻觅一丝光亮。

这就是魏晋社会，一个战争纷乱的年代。

我们在说魏晋社会的时候，说得比较多的，是魏晋社会的繁华，特别是它的城市文化，说得不多的，是魏晋社会的苦难，从国计民生的角度说，魏晋社会，是中国历史上一个苦难时期。还是拿魏和晋做分界线，曹魏时期，是中国封建社会一个痛苦的恢复期，但是之后的西晋，却是中国封建社会在经过了短暂的恢复之后，重新陷入堕落的黑暗时期。

如果我们仅仅以知识分子的待遇，来评判魏和晋究竟哪个朝代更好，相信大多数知识分子都会选择前者，虽然在曹魏时代，曹家父子奉行果决的高压政策，但在司马昭当政的时候，这种政策达到了恐怖的顶点。曹魏时期，中国北方经济在经过了长时间战乱后，进入快速的恢复期，曹魏政权为恢复经济作出的种种努力，诸如实行屯田、减税等政策，使长期遭受战乱的老百姓，开始了难得的和平时光。之后的晋朝，虽然一度延续了这个趋势，但是当经济快速回升之后，却陷入了奢靡、享乐、贫富差距日益扩大的危机之中，并最终遭到了这个危机的报复，五胡十六国的战火，把西晋的繁华付之一炬。

但无论是魏还是晋，苦难都是这个时代底层老百姓的主旋律。这段时期的中国，可以说是多灾多难，天灾方面，尤其是中原地区，从东汉末年开始，就遭到了轮番的天灾打击，特别是席卷中原的蝗灾和旱灾，在从魏到晋的几十年里，发生了至少十次，十年一遇乃至百年一遇的自然灾害，都集中在这一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