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时刻的决战即将来临。摆在风雨飘摇的“千年帝国”的军政高层面前的惟一问题就是:如何应对这场来势凶猛的风暴?过去,希特勒和他的心腹们总是不切实际地白日做梦,如今纷纷陷入困惑之中。过去几十年的历史研究发现,在最有权势的纳粹领导层中间,有许多人是地地道道的机会主义者,他们一直利用纳粹意识形态为个人攫取政治上的最大好处。当然,在希特勒身边,也不乏像宣传部长戈培尔这样的死心塌地的走狗,在他们看来,接受失败和有条件投降是一件难以想像的事情。
自从1944年7月20日发生刺杀希特勒的“将军阴谋”以来,惊恐万状的希特勒几乎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逃亡者,一天到晚马不停蹄地从他躲藏的6个掩体中的一个逃到另外一个。但是,到了1945年1月16日,他终于停止了东躲西藏的脚步,在位于柏林的总理府的地下室里穴居下来。长期以来,有很多文字连篇累牍地介绍在最后几个月里,总理府地下室这个疯人院里曾经上演的一切丑剧:偏执、妄想、沮丧和幻灭等。在所有人笔下,这里都是一个脱离现实的地方。在这个狭窄拥挤、阴暗潮湿、散发着臭味的洞穴里,希特勒狂躁、郁闷的情绪被放大到了极限,甚至达到精神分裂的地步。这位元首永远不能接受有关失败的任何言论,甚至无法容忍任何人谈论撤退的事项。在1942―1943年血腥的斯大林格勒战役期间,希特勒执意不准陷入绝境的第6集团军撤退或投降,并向指挥官保卢斯元帅下达一道臭名昭著的指令:“必须死守阵地,直到最后一兵一卒一枪一弹。你们的英勇坚持对于拯救西方世界将是永志难忘的贡献……”就这样,在他的固执和愚蠢下,285000名德军将士被蓄意送进了地狱和苏联人的战俘营。到了1945年春天,面对每天关于城市和人员损失情况的战况简报,希特勒总是与将军们产生严重分歧甚至对立,他就像一名传教士抨击妓院的邪恶和不道德那样,喋喋不休、声色俱厉地指责手下背叛、出卖了他。据有些目击者介绍,希特勒在肉体和精神上逐渐走向崩溃,几乎进入昏迷状态的他时不时发出一声声的嚎叫,他总是把诅咒的矛头对准古德里安这位德国陆军的总参谋长。2月13日,希特勒在听到一些不利消息后,再一次朝古德里安暴跳如雷。后者这样回忆道:
他站在我的面前,挥舞着拳头,气得脸色通红,全身发抖。暴怒之下,他简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完全丧失了自控能力。在每次发作之后,他都会在地毯边上走来走去,然后猛地在我面前停下来,指着鼻子继续恶毒地咒骂我。他几乎是在嚎叫,两只眼睛瞪得简直要蹦出来,额头上青筋毕露。
希特勒这次歇斯底里的大发作持续了两个小时,他的将军们局促不安地站在一边,不愿意也不能够打断他的诅咒。然而,即使阿尔伯特·施佩尔――最受希特勒赏识的人,他的“艺术家朋友”――也在不断地给他带来坏消息。在1月30日的备忘录事件之后,希特勒拒绝再次单独会见施佩尔。他告诉他的将军们:“他(施佩尔)总是告诉我一些令人不快的事情,我实在忍受不了。”就在形势万分危急的时候,希特勒却在1945年1月19日下达元首指令,要求师级以上的所有指挥官都必须将所有的作战计划――无论进攻还是防守――向自己汇报,“他们必须确保我有足够的时间在他们作出决策时进行干预,必须确保我的反对意见能够及时传达到前线部队。”这道命令牢牢地捆住了指挥官们的手脚。到了3月中旬,西线美军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突破莱茵河,东线苏军也开始沿着奥得河集结兵力构筑阵地。在此情况下,希特勒和戈培尔才开始密切关注盟国下一步的动向。作为纳粹意识形态的核心,社会达尔文主义和日耳曼民族优越论始终是希特勒坚定不移的信仰。他顽固地认为,正如《圣经》中上帝通过人类的自相残杀来“纯洁”世界一样,日耳曼民族的最终失败预示着世界末日来临前的大灾难,德国将和世界一起灭亡。在回答施佩尔3月15日提交的一份备忘录时,希特勒说道:“如果战争失败,这个民族也将灭亡。”由此可以看出,直到末日临近,游荡在希特勒骨子里的种族主义幽灵依然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