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八郎当时的计划是三年内返回三河。但进入了第五个年头,他仍然无法离开。如果妄图强行离去,说不定会招来杀身之祸。人总是因自己最擅长的事情而死。眼下的弥八郎正是这种情况。尽管心里火急火燎,但表面上弥八郎当然不会表现出来。在表面上他总是表现出,一副自己的心里装满了加贺越前起义军的样子。但这种伪装让他身心俱疲。
二郎三郎的信就在这个时候到了。这时是永禄十三年的春天。
二郎三郎在佣兵解散之后,一位同僚邀他一起来到琵笆湖。这位同僚有位亲戚在琵笆湖畔的坚田。二郎三郎仍像以前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身轻松。但此时在琵笆湖畔,大大小小的村庄里,起义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敌人是织田信长。对信长来说,确保从根据地岐阜到京都的交通线,是当下的燃眉之急。如果不能把琵笆湖和琵笆湖畔地区控制在自己的手中,就无法解决这个燃眉之急。而近江地区的农村拥有辽阔的沃野,被称为京都的粮仓。这里也是中世以来,在全国中最富民众意识的土地。也是宣扬“不尊上”、“不从属”的本愿寺派一向宗思想,最容易渗透的地区。这个地区的民众,不可能不对信长的高压统治做出反抗。从湖北到湖东,也就是以所谓的“江北十寺”为中心,到处都树起了反抗信长的大旗。随后,激烈的战斗甚至波及到了甲贺地区。
世良田二郎三郎不知不觉就被卷入了战斗。二郎三郎在堺,看到当时信长的作派时,就不太喜欢。对于追求自由生活的人来说,没有哪个大名,比信长更不顺眼了。要是让我遇到了,非得亲手射杀他不行。二郎三郎在心里想。
这次在近江地区发生的,对信长的抵抗战争,以顽强和果敢而长存于史册。尽管因为都一致以信长为敌,起义军和浅井以及六角的大名们,屡次建立了联合战线。但战斗在最前沿的,永远都是义军。战国大名们作战的目的,无外乎是个“利”字。也就是说,他们只为保卫自己的利益而战。相比之下,义军们的目的是自由。也就是说,义军为保卫自己的自由而战。两者的投入程度当然会不一样。而且大名们,如果可能的话,谁也不愿意去死。死了也就不会有“利”了。反之,义军里有一大半的人,相信人死后会进入极乐世界。所以,打头阵的总是义军,伤亡最多的当然也是义军。
世良田二郎三郎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经历了长期的野武士生活后,他把打仗看成是一个谋生手段。从来也不准备战斗到死。战斗就是自己的买卖,而做买卖必须要人活着才成。人死了会进入极乐世界这种事,是不可信的。死了一切皆成空。对于这一点的认识,二郎三郎和对面的敌人信长同样很清醒。尽管如此,如果自己的战友舍生忘死地要去打头阵,二郎三郎也不得不舍命相陪。这种情况把二郎三郎气得龇牙咧嘴。接下来,伙伴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二郎三郎也未能幸免,他负伤了。大腿被弹丸击穿。弹丸如果再靠下一点,就会伤及膝盖,那二郎三郎肯定会一辈子都拖着一条伤腿了。这一次,他的短腿绝无仅有地起到了正面的作用。义军们是轻伤不下火线的。二郎三郎则不同,他想休养到完全伤愈。但在遍地战火的近江地区,这是不可能的。这就是二郎三郎写信给弥八郎的原因,他打算把吉崎御坊当成休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