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之后又过了五个月,我起身下床,穿上白色制服,又把小小的金十字架戴回脖子上,随后前去服侍李弗特小姐,她刚生下个女娃。但没过多久我便发现我的心已不复从前。苦涩的种子在我体内悄然埋下,我不再敞开胸怀。
“把屋子归整归整,再去把鸡肉沙拉准备好。”李弗特太太呼喝着。
每个月的第四个礼拜三是她们的桥牌聚会日。我已经将里里外外拾掇停当,一大早做好了鸡肉沙拉,桌布也在昨天熨烫平整,李弗特太太亲眼瞧着我做完这些。她不过才23岁,却很喜欢对我指手画脚,差使支派我做这干那。
她已经把我今早熨好的蓝裙子穿上了身,那条裙子在腰上密匝匝打了65个小褶,我得戴起眼镜眯上眼才能把绿豆大的褶给烫准了。我对家常日子没啥抱怨的,可我和那条裙子实在处不到一块儿去。
“还有,你要管住梅?莫布丽,别让她来烦我们。我告诉你吧,她可是把我惹火了,她把我好端端的信纸撕个粉碎,可我还有15封青年联盟会的感谢信要写哪……”
我还在忙着为她的那些太太小姐们预备这个支应那个。我搬出花哨的玻璃杯盏,摆上银质刀叉。李弗特太太没能像其他阔太太那样添置上一张小巧精致的牌桌,我们只得将餐桌好好布置一番。我们在桌上铺上桌布遮住L型的裂隙;又把红色镂花桌饰挪到壁橱那儿,好挡住坑坑洼洼剥落掉渣的木柜。李弗特太太大概想弥补屋子狭小的不足,着意要把餐会拾掇得富贵体面。我知道他们日子拮据,富庶人家可不会这么费劲。
我过去常帮年轻夫妇操持家务,可我揣度着这家是我见过门户最小的人家。整套房子上下不过一层,她和李弗特先生的后屋尚且宽敞,可是梅的房间小得立不住脚,餐厅连着起居室混作一处。他们只有两个卫生间,这倒为我省下不少事,我从前碰上的通常都有五六间,光为他们清理厕所就得花上我整整一天。李弗特太太每个钟点只付我95美分,我早不止这个价了,但打崔劳死后,我也顾不上挑肥拣瘦的,我已经拖欠不起房租了。尽管屋子小得转不开身,可李弗特太太还是费心尽力把它装点得光鲜体面。她很擅长缝连补缀,一旦买不起新家什,她便扯些蓝布头,自裁自缝出个布套子把旧家什装扮上。
这会儿门铃响了,我应声去开门。
“你好,艾碧莲,” 雯小姐向我打招呼,她不是那种爱摆架子的人,“最近好吗?”
“你好,雯小姐。我挺好的。哎哟,外头可真晒人。”
雯小姐瘦高个子,一头淡黄色的鬈儿,常年蓬蓬拉拉地蜷结成一团,只得削薄剪短,支楞着挨不到肩膀。她23岁左右,和李弗特太太同样年纪,她们其他人也都这个岁数。她把手提包搁在椅子上,一时间显得对自己的装束感到些许不自在。她穿着件白色蕾丝上装,像修女一样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脚上是双平底鞋,我思忖她是不想显得再高了;下身着条蓝裙子,可腰间扣袢那儿豁开个口子。唉, 她的穿着甭提多别扭了。
我听见西丽太太和她妈妈怀特夫人的车子停上了车道,喇叭按得震天响。西丽太太的住处离这儿不过尺把远,可每次过来都要开车。我跑去为她开门,她便打我面前径直走过。我琢磨是时候叫梅?莫布丽起来了。
我一迈进育儿室,梅?莫布丽立刻冲我喜笑颜开,张开胖嘟嘟的小胳膊等着我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