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个儿醒了,小宝贝?怎么也不吭声喊我?”
她乐得眉开眼笑,欢蹦乱跳地等我把她抱出来。我好好地搂了搂她,我思量在我放工回家后,她就没被好好地抱过。我在这儿的时候,就时常看到她困在小床上扒着围栏哭得声嘶力竭,李弗特太太光顾忙着缝制衣裳,别转眼去不加理会,只当她是个被挡在纱门外的迷途小猫。看看吧,李弗特太太每天搽脂抹粉,打扮得体体面面,门外有间车库,屋内摆着台双门内置冰格的名牌冰箱,你见到她在“超值14便利店便利店。”进进出出,但你定料不到她这会子正把自己的骨肉丢在床上,任她哭到气绝不管不顾。但我们做帮佣的对这些个总是心知肚明。
今天却是个好日子,女娃儿正在兴头上。
我起个头:“艾碧莲。”
她一字一顿学着:“艾——碧——”
我跟着说:“艾——”
她仍学着:“艾——”
我又说:“梅?莫布丽。”
她这下子岔了:“艾——碧。”她被自己逗得咯咯直乐。梅?莫布丽说话总不利索,不过我得说这只是时间早晚问题。崔劳也等到2岁才开口学说话,但他到了三年级就能说得比美国总统还顺溜了,回家张口一个联盟闭口一个国会。他上初中那会儿,我们总玩个游戏,我说个糙词俚语,他得对上个漂亮的场面话。比如我说猫咪,他就对家养猫畜。我说拌子,他就来个搅拌器。有天我提了个肥佬,他挠着头皮难住了,没料到自己竟栽在这么个土渣渣的字眼上。之后我们便管装扮不上台面的货色都称作肥佬,我们开始管他爸叫肥佬。一个丢下老婆孩子跟别的女人跑掉的男人你再咋样扶都是摊不上墙的烂泥,再加上他爸也的确一身肥颤颤的膘。
我抱起梅?莫布丽进了厨房,把她安置在她的高脚椅上,思忖着今天剩下的两桩差事:把起了毛边的餐巾排拣整齐,还要把橱柜里的银刀叉收归利落,我得赶在李弗特太太发作前干完,老天!看样子我得一头伺候太太小姐,一头忙这些家务。
我托着盘魔鬼蛋魔鬼蛋:deviled eggs,鸡蛋煮熟后一切二,将蛋黄挖出捣碎拌入沙拉酱胡椒粉等,再塞回蛋白,可用作点心。进了饭厅。李弗特太太坐在头里,她左边坐着西丽?霍布里克太太和她母亲怀特夫人,西丽太太对她妈总粗声恶气从没好脸色。李弗特太太右手边是雯小姐。
我挨个分着蛋,怀特夫人年纪最长,便先由她开始。这会儿天正热,可她还在肩头披了件棕色厚绒衫。她舀起只魔鬼蛋,可手一抖差点儿掉地上。我随后端给西丽太太,她堆起笑取了两只。西丽太太圆脸庞,一头黑棕色密发,橄榄色的皮肤上落满雀斑和黑痣。她常披条扎眼的红格披肩,臀部也开始发福。今儿个大热天,她穿着条红色无袖直筒裙。西丽太太虽说是个成年人,可偏喜欢把自己往小里打扮,恨不能头戴蝴蝶结,身着小花裙。我对她没啥好印象。
我又将魔鬼蛋拿给雯小姐,可她朝我皱了皱鼻头谢绝了:“不用,谢谢。”她是不吃鸡蛋的。每次李弗特太太办桥牌聚会,我都提醒她,可她仍坚持用魔鬼蛋招待她们,她生怕换走鸡蛋西丽太太会不高兴。
末了才轮到李弗特太太,她是女主人,得排在最后。刚等我一圈轮转完,西丽太太忙插上:“不介意我再添些吧。”迅即又给自个儿取了两只蛋。我对这已经见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