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台里现在放的是格林牧师的布道吗？”她问道。

“是的，雯小姐。”

她淡淡一笑：“这让我想起带过我的嬷嬷。”

“哦，我认得康斯坦丁。”我应着。

雯小姐转过脸来望着我：“你知道吗，是她把我抚养大的？”

我点点头，恨不能吞回刚说的话，我太了解那桩旧事了。

“我试着各种法子查找她在芝加哥家人的住址，”她接着说，“可是没人告诉我。”

“我也不清楚，雯小姐。”

她又转回脸去望着窗外西丽太太的别克车，轻轻摇了摇头：“艾碧莲，今天那番话……我是说……西丽的那番话……”

我捡起个杯子，拿布用力擦着。

“你有没有盼过你能够……改变一些事情？”她问。

我忍不住抬头看她，这是我听过最愚蠢的问题，只见她一脸的懵惑恼恨，像是把盐错当成糖倒进了咖啡。

我垂下眼回身继续抹干杯盘：“噢，不，雯小姐。一切都称心如意。”

“但那番话，关于卫生间——”这节骨眼上，李弗特太太拉门进了厨房。

“哦，你在这儿，小雯。”她看着我们俩神色古怪好奇，“噢，抱歉，我是不是……打断了你们的谈话？”我们俩直戳戳立在地上，都在盘思刚被她听到了些什么。

“我该走了。”雯小姐岔开话，“明天见，伊丽莎白。”她拉开后门时，又补上一句，“谢谢你的午饭，艾碧莲。”便迈腿出了门。

我进饭厅清理牌桌，果不出意料，李弗特太太随即跟脚进来，伸探着脖子想从我嘴里掏问些什么，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她从不喜欢我在她背后和她的朋友嘀嘀咕咕，总要打听说了什么。我打她面前过，端直去了厨房，把女娃儿安放在她的高脚椅上，开始清扫炉灶。

李弗特太太又紧跟着趟进来，见到个黄油罐头便将它放到下头。女娃儿张开胳膊等她抱，可她装作没瞧见，拉开了扇柜门，随即猛地甩上，再开另扇。末了，她就光杵在那儿。我手脚着地，把头伸探进炉灶里，看架势像要将自个儿熏死。

“你和雯小姐像在谈论什么要紧的事。”

“没啥大不了的，太太，她只不过……问我是不是需要些旧衣裳。”我答着，声音瓮声瓮气像从井底传上来。我两只胳膊沾满油渍炉渣，炉灶里面一股子胳肢窝的腌臜臊味。没一会儿工夫，汗便顺着鼻尖往下淌，每次抬手抹汗，脸上就会添上块污垢。这儿可算世上最肮脏的地方，你待在这里要不是为了清扫，便是被拿来蒸煮了。我料定今晚一准会做噩梦：身子卡在炉灶里，炉火熊熊。可我还是甘愿把头埋在这个龌龊的炉灶里面，我把头埋哪儿都行，只要躲过回答李弗特太太的刨根究底追问雯小姐究竟跟我说了些什么，那个我是不是动过念头改变一些事情的傻问题。

过了半晌，李弗特太太气鼓鼓出门去了车库。我寻思着她是前去丈量尺寸，在那儿预备搭建专给我用的黑人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