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必定料不到就在这儿,在密西西比州的杰克逊,生活着20万人口。我从报纸上得知这个数,不由得纳闷那些人都在哪儿过活?地底下?我认得桥这边每个人,我也认得大把的白人家庭,这两处合一块绝对到不了20万。
一周六天,我都会搭乘公交车穿过伍德罗?威尔逊桥到李弗特太太和她朋友们的居所,那儿是贝汉文社区。紧挨着贝汉文便是市中心和州政府所在。政府大楼着实雄伟,外面看着富丽堂皇,可我从没进去过。我暗自盘算他们得花多少钱打理这栋楼。
沿着贝汉文的一条大路往下是白雾岚山,山后是耸立着连绵数里大橡树的舍伍德森林,橡树干上垂落挂满了苔藓。现在这儿还没人住,可要有白人打算迁挪,这儿便为他们预备下了。再过去就是乡村了,雯小姐就住在那里的长叶棉花种植园。她还不知道,1931年我在那儿摘过棉花,那会儿正赶上大萧条期,我们除了定量配给的奶酪,别的啥吃的都没有。
在杰克逊,白人社区一个连着一个,沿途不住地冒腾出新的白人社区。而供黑人居住的那部分巷镇却活似个大蚁丘,四周的土地归政府所有,不得买卖,我们人数连年增长,却没法铺摊开去,只得把原来的地方挤得愈发稠密。
那天下午,我上了6路公交车,这趟车自贝汉文一路开往法力士街。今儿个车上清一色全是放工回家、身着白制服的女佣。我们相互攀谈微笑,其乐融融,这倒不是因为我们不必顾及车上有没有白人,我们想坐哪儿便坐哪儿。这都亏了帕克斯太太,我们这么乐呵全因为车上轻快融洽的气氛。
我瞅见明尼坐在后排座上。明尼身材矮实,一头乌亮的鬈发。她正抱着浑实的胳膊,岔着两条腿坐着。她比我年轻17岁。要是她愿意,她大概能把这辆车举过头顶。像我这把岁数的人能交到她这样一位朋友,真是幸运。
我在明尼前排位子上坐下,转过身去听她说话,大家伙都喜欢听明尼讲她的趣事。
“……随后我说,怀特夫人,如今没人稀罕看你的白屁股了,你瞧谁稀罕看我的黑屁股呢。好啦,赶紧进屋,穿上裤衩,再拿些衣服遮上。”
“在前厅门廊下?裸着?”琪琪?布朗满脸惊诧。
“可不,全身精赤。”
全车的人哄地笑开了,边笑边摇着脑袋。
“老天,那女人八成是疯了。”琪琪说道,“明尼,我真不知道你咋总能碰上些稀奇古怪的人。”
“哦,你那位派特森太太不也是吗?”明尼反讥,“乖乖,她管抽烟的都叫疯女人。”整车人这下子为明尼的较真态度逗乐了,明尼爱嚼自己东家的舌根子,却恼别人说她东家闲话,那是她挣来的饭碗,她有权把撑着那份权利。
车子过了桥,停靠在黑人社区的头一站,一打的女佣下了车。我挪身坐到明尼身旁腾出的空位上。她笑吟吟地拿胳膊肘捅了我一下,算是和我打招呼,随后便仰身靠了座背放松下来,她在我面前不必强撑显摆。
“咋样,今早又烫了那摞衣褶子?”
我笑着点点头:“足足折腾一个半钟头。”
“你在今儿个桥牌会上给怀特夫人喂了什么?我捣腾一上午给那老糊涂做了焦糖蛋糕,她连撮渣子都没沾口。”
这话茬倒让我想起今天西丽太太在牌桌上的话,在座其他人都没往心里去,可我得弄明白西丽太太是不是决意要炒掉她,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明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