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车窗外掠过的黑人医院和水果摊,“我听到西丽太太说她妈如今一天瘦似一天。”我小心地斟酌着字眼,“说她怕是营养不良。”
明尼朝我望过来,“她真这么说了?”光听那个名字就让她眯缝起双眼,“西丽太太还说啥了?”
我最好一气说完,“我寻思她是和你扛上了,明尼。你……对她加倍留神些。”
“西丽太太倒是该对我加倍留神些。她说啥,说我不会烧饭?她说那把老骨头不肯吃东西,是因为我没伺候好她的吃喝?”明尼霍地立起身子,一把攥起提包甩上胳臂。
“我很抱歉,明尼。我告诉你这事只想让你离她远点……”
“她要敢当面对我说这些,看我不把她煎了当饭吃。”她气冲冲下了车。
我隔着车窗看她踏着重步朝家走去,西丽太太可不是惹得起的。老天,兴许我不该把这事声张出去。
几日后的大清早,我下了公交车,朝李弗特太太的房子走去。一辆装着木料的老旧货车停在门口,车上坐着两个黑人,一人嘬着杯咖啡,另一个端坐着打瞌睡。我绕过车去进了厨房。
拉雷·李弗特先生这会儿却还在屋里,这倒不常见。他不管啥时候在屋里,总是行色匆匆赶着回去忙他的会计工作,就连礼拜六也不见清闲。但他今儿个似乎被什么事给绊住了。
“这他妈的是我的屋子,里头他妈的所有东西都是我付的账!”李弗特先生吼着。
李弗特太太跟在他身后,脸上讪讪地笑。我躲进盥洗室。为这卫生间他们吵上两天了,我只盼着这事早点了结。李弗特先生拉开后门瞧见货车停在那里,又使劲把门甩上。
“你那些见鬼的新衣裳,和一搭子姐妹去新奥尔良旅行我都忍了,可这个得花费多少钱?!”
“西丽说了,这能为咱们屋子增值!”我还在盥洗室,可我能听出李弗特太太仍强撑着那丝笑。
“我们支付不起。再说我们也犯不着听霍布里克的支派。”
好一阵子没动静。随后我听到啪哒啪哒小睡鞋踏出的细碎脚步声。
“爸——爸?”
我跷出盥洗室进了厨房,管带梅·莫布丽是我分内的差事。
李弗特先生在女娃儿面前蹲下身去,脸上挂着苦笑,“你猜怎么着,甜心?”
女娃儿开心地等着个大惊喜。
“你上不了大学了,这样你妈的那些朋友才能不和女佣上一个厕所。”
他怒冲冲大踏步走了,猛地甩上门的响动把女娃儿吓得一激灵。
李弗特太太低头看着她,冲她晃晃手指:“梅·莫布丽,记住你不可以爬下床!”
女娃儿扭头看看她爸甩上的门,又抬头瞅瞅锁着眉头的妈妈,喉头滑动着,竭力不哭出来。
我赶紧闪过李弗特太太,抱起女娃儿,悄声抚慰:“咱们去客厅咯,去和小叫驴玩,小叫驴会跟咱们说些啥?”
“她不停醒转,今早我都哄过三次了。”
“那是宝宝要换尿布了。呜——喂——”
李弗特太太心不在焉应着:“哦,我没想到这点……”她早转过脸盯着窗外的那辆装载着木料的货车。
我一路向后屋走去,气得忍不住加重了步子。女娃儿昨晚8点上的床,一早该换尿布。李弗特太太有心思为着卫生间那摊子烂事坐上12个钟头,就不知道挪挪身子换下尿布。
我把女娃儿平放在桌板上,强忍着一肚子怒气,解开尿布。她怔怔地望住我,伸出小手,轻轻柔柔地碰了碰我嘴巴。
“梅·莫坏坏。”她嘟哝着。
“不,小宝贝不坏。”我往后撸着她的绒发,“小宝贝是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