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取来胡佛牌吸尘器,终于把尘垢吸净,只不过有些地方我吸得狠了,挣下几片毛发,不过我得说这活儿完成得出色漂亮。
侍弄完灰熊,我开始抹拭装帧精美无人翻看的书籍、南方邦联军衣扣、印制手枪。桌上摆着张希莉亚太太和约翰先生立在圣坛前的镶框相片,我凑近了想看清约翰先生长什么样,满心巴望他是个矮胖子,这么着追逃起来,兴许我还能有线生机。可他压根不是那样,他高大健硕,老天,我认出他来了,我刚开始伺候怀特夫人那会儿,他和西丽太太成双入对多年。我虽没和他打过照面,可我见过他多次,绝对是他没错。我不由哆嗦了一下,心里发毛,单就这一桩事比别的都能说明他是怎么一个人。
1点的时候,希莉亚太太进了厨房,说她预备好开始她的烹饪第一课。她端坐在凳子上,身着紧身红衣红裙,妓女见了都会自愧不如。
“你都会些什么?”我问。
她对此认真思索了一番,皱着额头,“或许我们可以从头来。”
“你总该知道些什么,小时候你妈都教了你啥?”
她低头看裹在网眼丝袜里的脚,哼唧着:“我会做玉米饼。”
我乐了,“除了玉米饼,你还会什么?”
“我会煮土豆。” 她话音愈加微弱,“我也会做土豆泥。我以前住的那块儿没通电,可我会学着用的,用真家伙做。”
老天,我还没碰上过比我过得还猪狗不如的白人,除了瓦力先生,那疯子住在卡同食品店后头终日猫食果腹。
“你就每天喂你先生吃土豆泥和玉米饼?”
希莉亚太太点点头,“可你会把我教会,不是吗?”
“我试试看。”我应着。我从没教过白人该怎么做,也真不知道打哪开始。我拉了拉袜筒,思忖了半晌,末了,我指着案台上的一个罐头。
“我寻摸着你要想把茶饭学上手,得先知道这个。”
“那不就是油嘛,不是吗?”
“那可不光是油,”我纠正她,“这可是自罐装蛋黄酱以来最伟大的一项发明。”
“可这有啥稀罕的?”她冲它皱着鼻子,“不就是熬出来的猪油吗?”
“这不是猪油,这是素的。”在这世上竟还有人不知道克莱思黄油罐头,“你可想不到这玩意儿有多大用场。”
她耸耸肩,“下锅煎?”
“不止,你头发上要粘上东西,比方说口香糖,”我用指头撬开罐头,“不碍事,用克莱思。拿这给宝宝屁股上搽点,你就见不着尿布疹子。”我挖了三勺磕进煎锅。“乖乖,我还见过太太们把这个擦在眼睛底下,还往他们家男人起了皮的脚上抹。”
“看它多漂亮,”她叫唤着,“像雪白的糖霜。”
“标贴留下来的黏糊也可以用它清,还有嘎吱作响的门轴。要断了电黑灯瞎火的,你也不用怕,插根捻子进去就能当蜡烛点。”
我点着火,看它在锅子里融化,“最后,还能拿它煎你的鸡肉。”
“好吧。”她集中精神,“接着做什么?”
“鸡肉已经浸在酪乳里了,”我教着,“现在把这些调味料拌上。”我往双层纸袋里倒面粉,又添了点盐、胡椒粉、辣椒粉,又掐下一截红辣椒丢进去。
“现在,把鸡肉块放进袋子摇一摇。”
希莉亚太太扔进去一条生鸡腿,砸得袋子直晃颤,“像这样?就像电视广告里的摇摇乐?”
“哈。”我冒出一声,赶紧拿舌头抵住牙,要这还不叫招罪她,我就不知道什么算的上是。“嗯,就像摇摇乐。” 忽然间我木雕泥塑似的立住了,我听见马路上传来汽车声,我一动不敢动地听着,瞅见希莉亚太太也睁大眼睛听着,两个人都在思忖同桩事:要是他回来了,我该往哪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