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驾着妈妈的凯迪拉克在石子路上开得飞快,一路往家驶去,飞溅起的石子砸得车子两侧乒乓作响,收音机里的佩茜?克莱恩已经听不见声了。妈妈见了准会气得冒烟,可我仍越开越快。我一路想着西丽今天在牌桌上对我说的那些话。
西丽、伊丽莎白和我打育才小学起就是死党密友。我最钟爱的一张照片是初中那会儿我们三个坐在空无一人的橄榄球场看台上,肩靠肩搂在一处,我们挤得不留一丝缝,因为我们本来就亲密无间。
读密西西比大学那会儿,西丽和我在一个屋里住了两年,之后她退学结婚,我却一直待到毕业。我每晚都要在卡?欧姆女生宿舍里给她头发卷上13个发筒,可今天,她竟然威胁要将我踢出联盟会,我倒不在乎什么联盟会,只是为她这么轻易地就把我蹬开感到愤恨不平。
我上了通向长叶农庄的小路,那儿是我家的棉花种植园。前面的石子路转成悄无声息的细尘黄土路,我趁妈妈看到之前放慢了车速,在屋前停靠下车。妈妈正坐在门廊的摇椅上。
“过来坐下,亲爱的。”她说,朝我指了指她身边的一张摇椅,“帕卡古拉刚给地板上完蜡,先让它晾一会。”
“好的,妈妈。”我吻了下她扑着粉的面颊,却没坐下。我依在门廊扶栏上,望着院前三株布满青苔的大橡树。即便这儿离镇子只有五分钟路程,大多数人仍把这儿看作乡村。院子四周绵延横亘着爸爸的棉花地,一望无垠,田间作物葱郁繁茂,高至腰际。三两个黑工人在远处的遮阳棚下歇息,怔望着迷蒙热气出神。大伙儿都在等同件事,只等棉铃迸裂。
我思索着自从我从学校回来,西丽和我之间怎么就跟从前不一样了,到底是谁变了,她还是我?
“我跟你说过吗?”妈妈说,“范尼?皮乔订婚了。”
“好事啊。”
“她在法莫银行做出纳,不出一个月就订婚了。”
“不错呀。”
“我知道,”她说,我扭头看她一脸心驰神往,“为什么你不去那家银行申请出纳工作?”
“我不想当银行出纳,妈妈。”
妈妈叹了口气,眯着眼看那条小猎犬谢尔比,它正低头舔着自己的下腹。我看着屋门,一心只想进去把刚擦抹干净的地板糟践了拉倒,这样的对话在我们之间进行过不下千百回了。
“我女儿上了四年大学,都带了什么回来了?”她问。
“一张文凭?”
“一张挺括的纸。”妈妈话里夹枪带棒。
“我告诉过你,我不想相亲。”我再次明确立场。
妈妈从椅子上立起身子,走近来,把她那张光洁精致的面孔对准我。她身上深蓝色裙装包裹着她细巧的骨骼,和往常一样搽着口红,但当她踏进明晃晃的午后阳光里时,我看见她胸前衣服上斑斑点点,几处深色干了的污迹。我眯起眼想看个清楚,“妈妈,你是不是觉得不舒服?”
“如果你能有点进取心,尤金娜……”
“你裙子前面都脏了。”
妈妈抱起胳膊,“我和范尼的母亲谈过了,她说范尼刚做上那份工作,身边就满是大把的机会。”
我只得把裙子的事放在一边。我没法告诉她我想成为一名作家,她只会把它说成另一块挡在我迈向婚姻道路上的绊脚石。我也没法和她谈谈查尔斯?格雷,他是我去年大学春季学期的数学搭子。他在大四那年喝醉后吻了我,还死死攥着我的手,我却一点儿也不感到疼,他拥着我望进我眼底的模样令人心醉神迷。可最后他取了一米五的珍妮?斯普瑞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