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高一米八,但在我的名下有25000块棉花钱。如果这还不够明显的话,那他就是有眼无珠还没聪明到可以成家立业的地步。
我童年的卧室在我父母房子的最顶层,屋子里钉有一圈乳白色的木条,防止墙壁被椅子刮磨;墙上镶嵌着粉色的装修线,贴着淡绿色蔷薇蓓蕾花纹的墙纸。这间卧室事实上是由一堵长长的坡形的墙围成的一个小阁楼,很多地方我都站不直身子,上了框的凸窗让整个屋子呈现成圆形。自从妈妈日复一日无休无止唠叨起寻夫话题,我每个晚上都要睡在这个童话小屋里。
但它也是我的避难之所。这里热气蒸腾犹如一只热气球,并非人人都乐意进来,楼梯窄仄难以攀爬。我们以前的佣人康斯坦丁,每天都对这堵陡斜的楼梯凝望良久,暗中较劲。只有这点让我不喜欢住顶楼,它阻隔了我和康斯坦丁。
那场门廊上的谈话过去三天后,我把《杰克逊日报》上的招聘广告铺了一桌。整个早上,妈妈都拿着个直发的新玩意围着我打转,爸爸则坐在门廊上咒骂着棉花地,它正在棉籽象鼻虫的啃噬下像雪一样融化。除此之外,丰收季节遭至暴雨也是一大天灾,现在还没到9月,秋天的雨季却已经开始崭露头角。
我手执红笔,扫视着“招聘广告:女性”这单栏里的小豆腐块。
金尼顿百货商场诚招销售小姐,要求体貌端庄,笑容可掬!
现需年轻苗条秘书一名,无需会打字。请联系桑德先生。
老天,如果他不需要她打字,那他招她做什么?
招初级速记员一名,皮西格雷私人有限公司,125元/小时。
这倒是条新广告,我在上面画了个圈。
我在密西西比大学奋发图强潜心苦读,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当我那些同学们在联谊聚会上灌着朗姆酒喝着可乐的时候,我却坐在自习室里抱案疾书挥毫泼墨,大多数是在写学科论文,可有时候也会诌些短文酸诗,撰点无病呻吟的杂感情书。那些情书是写给班上那些从没说上过话的男生的,可一封都没寄出去。我也梦想过和橄榄球员约会,可我真正梦寐以求的是有朝一日,能写出点直抵人心的东西。
大四最后一学期,我只申请了一份工作,可那是份好工作,远离密西西比一千公里之外。我在往牛津商场付费电话里投进去22个角子后,摸了摸哈珀罗出版社编辑一职的情况,这家出版社位于曼哈顿的第33大街。我在学校图书馆里的《纽约时报》上见到他们的广告,当天就把简历寄给了他们。趁着兴致,我又打听了一下东85街上的房租价格,带电炉的单间每月要45块,戴尔塔航空公司还告诉我到艾德威尔德机场单程机票是73块。我那会儿还没想着要同时申请多份工作,但哈珀罗出版社也从没给过我回音。
我把目光转向“招聘广告:男性”,这部分足足占了四栏,满眼是银行经理、财务会计、信贷员、棉花工。在这一版上,皮西格雷私人有限公司同样的初级速记员职位每小时能多拿1角5分。
“雯小姐,电话。”我听见帕卡古拉在楼梯底下大声喊着。
我下楼去接家里惟一一部电话,帕卡古拉正举着电话等我来听。她个子矮小,一米五都不到,孩童似的,长得像夜一样黑,一头鬈发贴靠在头皮上。她的白制服为了迁就她的短胳膊短腿得另行定做。
“西丽太太找你。”她把电话递了过来,手上湿淋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