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忘了火鸡。”李弗特太太接着叮嘱，“还有两罐越橘酱。”

我笑了，我打卡尔文·柯立芝当总统那会儿就开始为白人准备感恩节大餐。

“别扭个不住，梅·莫布丽。”弗莱德里克夫人喝道，“不然，我掐你屁股。”

“李弗特太太，让我带她进商店，帮我一起买东西。”

弗莱德里克夫人刚要反对，李弗特太太接了话：“带她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女娃儿就爬过弗莱德里克夫人的大腿，攀出车窗，找到救世主似的扑进我怀里，我把她抱在腰胯上，看他们驱车往坚堡路开去。女娃和我对望着咯咯直笑，快乐得像一对女学生。

我推开金属门，取来一只手推车，把梅·莫布丽安置在上头。只要我穿上白制服，便能在这家超值便利店购买东西。我怀念过去的日子，你朝坚堡路一路走，沿途都有农民推着独轮车在那儿吆喝：“土豆，棉豆，青豆，羊角豆，快来看哟。新鲜乳，酪乳，黄奶酪，鸡蛋。”可有家超值便利店也不算太坏，至少他们有爽人的空调。

“好了，宝贝，我们看看要买点啥。”

我在时蔬区拣了六个土豆，三大把青豆，又在肉贩那儿选了块腌制火腿肘子。整个商店宽堂明亮，货品清整，一点不像地上撒着锯末的黑人小猪猡商店。里面几乎全是白人妇女，面带微笑，已经为明天做好了头发，喷上了发胶。店里也有四五个女佣在购买东西，全都穿着白制服。

“紫果酱！”梅·莫布丽嚷着，我让她拿了罐越橘酱，她兴奋地就像见到了老朋友，她爱吃这玩意儿。我在干货区拿了袋两磅重的盐放进推车里，预备用来腌泡火鸡，我掰着指头算钟头，10，11，12，那只鸟儿得在盐水里浸上14个钟头，那么我就得在今天下午3点把它放进盐水桶里，明天早上5点到李弗特太太家，连续大煮上6个钟头。我已经烤下了两盘燕麦面包，今天放在案台上晾硬脆了，到时候撒在火鸡上当脆酥酥的麦皮，苹果馅饼也备下了只等烘烤，明天一早再做上软烤小圆饼。

“在为明天做准备呢，艾碧莲？”我回头看见弗兰妮·库茨站在我身后，她和我一个教会，现在在为卡罗琳太太做活。“嗨，小可爱，看看这肉滚滚的腿肚子。”她逗着梅·莫布丽，梅·莫布丽兀自舔着越橘罐头。

弗兰妮弯下头悄声说：“你听说露纹娜·布朗她孙子今早的事了吗？”

“罗伯特？”我问，“那个刈草工？”

“他在品曲曼花园用了白人厕所，说上头没写不能用，后来被两个白人追着打，那两个白人用轮胎撬棒揍他。”

哦，不，可别是罗伯特。“他……他还好吗……”

弗兰妮摇摇头：“还不知道。他在医院里，我听说他被打瞎了。”

“上帝啊，不。”我合上眼，露纹娜，这么个心地纯洁善良的人，自打她女儿过世后，便独自养大了罗伯特。

“可怜的露纹娜，我真不明白好人怎么就没好报。”弗兰妮喃喃着。

那天下午，我像个陀螺忙得滴溜乱转脚不沾地，剁切洋葱芹菜，把土豆碾成粒，浇上汁，翻搅拌匀，择青豆，抛亮银刀叉。我听说大伙儿今晚5点半会聚在露纹娜家为罗伯特祈福，可等我举起那只18斤重的火鸡放进盐水桶里，已经累得抬不起胳膊了。

我直烧到晚上6点，比平常放工时间晚了两个钟头，我知道自己再没半点力气去敲露纹娜的门，我打算明天拾掇完火鸡再去看她。我摇摇晃晃地下了车往家走，困倦得睁不开眼。我转过杰桑街，见一辆又大又白的凯迪拉克停在家门口，雯小姐生怕没人瞅见似的一身红裙红鞋坐在屋前台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