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想展示出未曾提及不为人知的那一面?”斯坦夫人说。
“是的,因为没人谈论过这件事,在这儿没人说起过。”
伊莱恩?斯坦发出隆隆的笑声,她一口北方腔,吐音简促,“范兰小姐,我曾在亚特兰大生活过,和我第一任丈夫在那里住了六年。”
我赶紧攀附上这一点点裙带,“那……你知道那是怎么样的景况。”
“足以让我逃离那个地方。”我听见她喷出口烟,“我读了你的提纲,这题材很……新颖,但那成不了事,哪个有脑子的女佣会告诉你实情?”
我可以瞧见妈妈的粉红拖鞋在门口徘徊,我尽力不去理会。我没想到斯坦夫人这么快就料到我撒了谎。“我第一个受访人……她迫切地想讲述她的故事。”
“范兰小姐,” 伊莱恩?斯坦说,我知道她的话不是疑问句,“这个黑人真的同意如实讲述她的故事?告诉你给白人干活的情形?这在密西西比的杰克逊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冒险。”
我坐着直眨眼,这才开始有些担忧,艾碧莲不会像我原先想的那样轻易被说服。我那时压根没想到一个星期后她坐在屋前台阶上会对我说出那番话。
“我在新闻里看到他们试图取消你们那儿的车站种族隔离制度。” 伊莱恩?斯坦接着说,“他们把55个黑人关进只够容纳四人的牢房里。”
我抿紧嘴唇,“她同意了,她的确同意了。”
“唔,那倒是很了不起。但在她之后,你真的认为其他女佣也会告诉你吗?如果被她们的雇主发现了怎么办?”
“采访会秘密进行。你知道,这种事在这里有点危险。”事实上,我对这事儿的危险性一无所知,过去四年,我都关在堆满书本的大学宿舍里,啃着济慈与尤多拉?韦尔蒂,终日为学科论文操心。
“有点危险?”她大笑起来,“伯明翰的游行,马丁?路德?金,袭击黑人小孩的狗,亲爱的,这是全国最热门的话题。但是,我很抱歉,这事做不成,既没法当篇文章发表,因为南方的报纸不会刊登这个,也成不了书,访谈的书从来卖不动。”
“哦,”我听见自己说,我闭上眼,所有的兴奋消散一空,我听见自己又说了一遍,“哦。”
“我之所以打电话来,老实说,是因为这的确是个好想法。但是……这没法出版。”
“但……如果……”我开始在储藏室四处瞄寻,希望能找到点什么重新燃起她的兴趣。或许我应该把它说成一篇文章,或许说成一本杂志,可她已经说了不——
“尤金娜,你在里面和谁说话呢?”妈妈的声音插了进来,她刚把门推开条缝,我急忙拿背堵上,捂住话筒,不耐烦地小声说:“我在和西丽讲电话,妈妈——”
“在储藏室里?你怎么又跟十来岁时一样了?”
“我是说……”斯坦夫人又软了心,“我或许能看看你能写出些什么,天知道,如果写得出色,或许也能用上。”
“你会那样做?哦,斯坦夫人……”
“我并非说它大有希望,但……做你的采访吧,我会让你知道知道这事值不值得继续。”
我结结巴巴地挤出几个不成气候的音节,最后终于说:“谢谢你,斯坦夫人,我不知如何感激你。”
“先别谢我,如果你想联系我,给我秘书露丝打电话。”说完她便挂断了。
星期三,我提着只旧背包去了伊丽莎白的桥牌会,这是只红色的,难看的包,但今天我得靠它。
它是我在妈妈房子里,找到的惟一能装得下玛瑞娜太太信稿的包,外面的皮已经斑驳开裂,厚厚的肩带在我衣服上刮蹭,留下道棕色的印子,这是我奶奶克莱尔的花园工具包,她过去时常拿它装上修剪工具在院子里转悠,现在包底还有一包包太阳花花籽。这包和我浑身上下不搭调,可我满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