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洗了洗手，不管她得的什么病，我可不希望传染给我。

希莉亚太太脸色死灰的隔日是换洗该死的床单的日子。床单是件太私密的东西，实在不好让随便什么人摆弄。床单上尽是头发，皮屑，鼻涕痂，形似果冻的疙瘩。可最让人发怵的是上面的血迹，我一边徒手搓着，一边对着水槽泛呕。这让我不管在哪里碰到血迹，或是类似血迹的东西就一阵恶心。不小心踢翻一个草莓酱罐头就能让我扒着马桶翻肠倒肚上一天。

希莉亚太太知道周二的家务安排，她通常挪出卧室躺到沙发上，让我把活干完。这天早上冷空气来了，她去不了游泳池，据说天气还会更恶劣。可是到了9点，10点，接着11点卧室的门都还关着。最后我敲了门。

“嗯？”她在里面应道，我推开门。

“早上好，希莉亚太太。”

“你好，明尼。”

“今天礼拜二。”

希莉亚太太仍在床上，穿着便衣枕在床套上，脸上竟然没施半点脂粉。

“我得把这些床单洗完烫平，再把这衣橱柜拾掇得像得克萨斯一样干燥，然后我们上烹饪……”

“今天不上课，明尼。”她也没像往常见到我时那样对我笑。

“你是不是不舒服？”

“帮我拿杯水好吗？”

“好的，夫人。”我进了厨房，在水龙头上接了一杯水。她一定是不舒服，她之前从未差使我伺候她。

我回到卧室见希莉亚太太不在床上，卫生间的门却是关上了。她要是有力气去卫生间，为啥还支派我去给她倒水？但好歹她给我让开了道，我从地上拾起约翰先生的裤子搭在肩上。要问我，那女人是缺乏锻炼，整天闷在房间里能不生病？哦，明尼，别管那档子事，她要是病了，她就是病了。

“你病了？”我在卫生间门外喊。

“我……没事。”

“既然你在里面，我想先去把床单拆洗了。”

“不，我想让你回去。”她隔着门说，“今天回家去，明尼。”

我站在那儿，在她的黄绒毯上拍着脚，我不想回家，今天是礼拜二，换洗该死的床单的日子，要是我今天不干完，那礼拜三一样成了换洗该死的床单的日子。

“要是约翰先生回到家看这里一团乱怎么办？”

“他今晚待在猎鹿营地，明尼，我需要你帮我把电话拿过来——”她已经语不成音，只剩下颤巍巍地呻唤了，“把它拖过来，再把厨房里我的电话本取来。”

“你病了，希莉亚太太？”

可她没回音，我便取了电话本，又把电话拖过来，敲了敲门。

“放那儿就行了。”希莉亚已是哭声，“现在我要你回家。”

“可是我刚——”

“我说了回去，明尼。”

我退开一步，脸颊发烫，浑身躁热，倒不是我之前没被人吼过，只是我还没被希莉亚太太吼过。

第二天早上，12频道的伍迪·埃斯皮在整个本州地图上挥舞着他那只干巴起皮的白手。密西西比的杰克逊结成了块冰帽。这一早开始是下雨，接着便冻上了。凡是超过半寸长的不管啥东西全都折断，树杈、电线、门廊上的雨篷无一例外地塌落在地。外面整个世界像被兜头浇上了一桶虫胶清漆。

我那群孩子把睡意矇眬的脸贴在收音机上，当那匣子说路被封冻了，学校停课，他们顷刻来了精神，蹦啊喊啊，打着唿哨吹着口哨，跑出去看冰，身上单穿着睡衣。

“快回屋里来把鞋穿上。”我冲屋外喊着，可没一个听的。我打算给希莉亚太太挂个电话，告诉她我没法在冰道上开车，再看她那儿有没有断电。她昨天把我当街头瘪三一样冲我嚷，你以为我还能管她鸟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