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他又接着说,“我告诉西丽不下十次我还不想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我还没准备好……”
我咬紧牙,约会已经过去三个月了,自己此时竟然还会眼眶潮热。我想起那晚他是如何对我不屑一顾,想起自己竟会可笑地为他精心打扮。“那你何必最后又去赴约呢?”
“我不知道,”他摇摇头,“你知道西丽她这人。”
我仍站着无所表示,他撸搓着坚韧浓密的头发,看上去有些憔悴疲惫。
他是个讨人喜欢的大男孩,可我这时决不能心软,我转过脸去,我希望他马上离开,我不想重蹈覆辙再经历一回心碎,可我说出口的却是,“你说没准备好是什么意思?”
“就是没准备好,在那桩事之后。”
我瞪着他,“你想让我猜谜语?”
“我和帕崔卡·冯·丹文德,我们去年定了婚,可后来……我想你知道后面的事。”
他坐进一张摇椅,我没坐在他旁边,可我也没赶他走。
“怎么,她跟别人跑了吗?”
“老天,”他把头埋在两只手里,喃喃着,“要真这样倒好了。”
你活该如此,可见他如此垂丧,我又把话咽了回去。他那种酒后狂言的盛气凌人此时荡然无存,我不禁琢磨他是否总这样忧伤。
“我们15岁起就开始交往,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和一个人在一起那么久。”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承认,我想我是把自己豁出去了,“说实在的,我不知道。我从没谈过朋友。”
他抬头看我,绷不住要笑,“噢,难怪呢。”
“难怪什么?”我绷直了身体,我想他是指肥料、拖拉机。
“你……与众不同,我从没见有人能够直言不讳的,至少没见过一个女人这样。”
“我不讳的事还多着呢。”
他叹了口气,“那天我在卡车旁,看着你的脸的时候……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那种混账。”
我转过脸去,有些羞臊,微微地被打动,他说我与众不同,可能不是说我举止古怪不合时宜,可能出于嘉许和欣赏。
“我这次来是想邀请你能来镇上与我共进晚餐,我们再聊聊,”他说着站起身,“这次我们或许可以认真地听对方讲话。”
我站在那儿有些发愣。他一双湛蓝的眼睛满怀期待地望着我,好像我的回答对他至关重要,我深吸了口气,准备答应他——何苦要拒人千里呢。他咬着弧线优美的嘴唇,满心期待。
可随后我又想起他如何无视我,当我一团空气,想起他如何耻于坐在我身边,不住地灌酒,想起他说我闻着像化肥,这句话三个月来无时无刻不回荡在我脑中。
“不必,”我脱口而出,“谢谢你的好意,可我想不出比这更逊的事。”
他点点头,一声不响地看着自己的脚,随后下了门廊。
“对不起,”他拉开车门,“我只是想过来和你说这么一声,我想我算是说了。”
我站在门廊上,鼓荡进耳内的是沉暮里空寂的回音,斯图尔特脚下碎石块嘎嘎吱吱的声响,狗儿回窝的犬吠之声。恍惚间,我又想起了查尔斯·格雷,我惟一一次接吻,我把他推开,因为我知道他想吻的不是我。
斯图尔特坐进车里,拉上门,胳膊支在窗框上,可他始终耷拉着眼。
“等我一分钟,”我冲着他喊,“我去换件衣服。”
我不曾知道,原来回忆也可以如此甜蜜。妈妈不辞辛劳地爬上顶楼,立在我床边,我却闭眼装睡,我只是想再多回忆一刻。
昨晚我们去了罗伯特李吃晚餐,我换上一件淡蓝色的上衣和一条窄瘦的白裙,为了让妈妈的激动之情得以言表疏散,我甚至让她帮我梳理了头发,听她唠叨那些刀剑林立防不胜防的金科玉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