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泽尔。我喝了一小口。太甜了,但是简 在家喝林德曼·本·伊安,这是点酒时我能想出的惟一一个名字。
老年妇女喝的东西,他说。你该尝尝这个。
他喝的是杰克·丹尼 加可乐。他聊着,我看着他,既羡慕又喜欢得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只谈自己。他告诉我自己是个学音乐的学生,他觉得教授们太保守,太枯燥,干活像受罪,课程设置是在扼杀真正的天才,当他透露说演奏自己风格的音乐要更有创造性,更有成就感时,我赞同得五体投地。
第二周周五晚上我又去了那里,之后我们来到排房,凡在大学附近和人合租的。整个周末我都没有回家。简气疯了。
凡的神秘与日俱增。他笑简是个剪头发的,笑我上完学后要当老师或图书管理员的想法。他的父母是杂技团演员,住在北部一个别具特色的城镇,那里以杂耍而闻名。这让我听起来颇具异域风情,但他坚持认为那不过是另一个小城市。他在马戏团感到束缚:他是个音乐家,是个歌手,而不是杂耍新手。他十六岁时就离开那里了。
朦胧的自卑感以及错过了什么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愈加强烈。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我迫不及待地要成为他的女人。迫不及待地要拥抱他那富有创造性和成就感的世界。
多年以后我才明白,那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廉价的金属片装饰,人造制型纸板,冒烟的机器。他出自哪里,马戏团。他做什么,冒充有凡·莫里森才华的艺术家。幻象对于表演是必要的,对于真实的生活,却是危险的。
阿米赛斯特,他的家乡,完全不是想象的样子。怀着孩子的少女很扎眼,有时却是痛彻的真实。我几次三番想搬到南部去,到市中心,那里孩子没有父亲或母亲,有几个父亲或是两个母亲都很正常。或是搬到郊外,离母亲近一些。我已经写过信给简,告诉她我所在的位置,桑尼出生后也写过,但同时也明确地表示,我不想从她那里得到任何东西。简对凡的看法是正确的,这让人更难面对。桑尼逐渐长大,我偶尔会给她寄张照片,加个注释。我是独立的,我有能力,却年轻得让人心痛。实际上,我不知道自己想从简那里获得什么,我不觉得自己该向她道歉,但心里也知道,她也不该向我道歉。她和凡没见几次面,凡讨厌去我家,我第一次请简去酒吧看凡表演,她就提前离开并拒绝再去。她讨厌凡创造性地使用毒品,讨厌他模糊的志向,讨厌他昼伏夜出的生活方式,甚至讨厌他的饮食习惯。她对凡的过去表示怀疑,看不起他非传统的家庭,痛斥他的音乐天赋。十六、七岁的年纪,我会把母亲厌恶的一切纳入怀中。
我离开悉尼向北行进,要到凡的家乡去。没有争吵,没有迹象,没有任何他要离开的征兆。所以,我不相信他会离开。他也许回阿米赛斯特去了。我相信。我必须相信。他来自马戏团,马戏团血脉相承,呼唤着你回家。这是他告诉我的。时值渐入冬季,我到北部去的话,还会暖和些。我会找到凡,让他相信我们注定是要在一起的,我们要把这个孩子养大。当我抵达那里,发现那里没有他,马戏团里没有他,也没有他的家人,也许他们是惟一一个离开本地寻求更好生计的家族。几个星期后,在大篷车里安顿下来以后,我开始希望留下来。不想回去面对自己的失败,几个方面的失败。朋友们都上大学了。简是对的,我是错的,她太有理性,我的感觉好受不了。她帮我走出困境--她会的--我便要受恩情的煎熬。我太骄傲了,不肯认输的。
我在阿米赛斯特安顿下来后,发现自己与这个将要度过短暂余生的城市没有任何实际的联系,我仍处于冒险的年纪,内心灼烧着自立的渴望,觉得这可以让我在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都能维持下去。再过几个月我就要生产了,我要做世界上最好的母亲。我不仅要弥补孩子没有父亲的遗憾。我的孩子会在那里出生,他属于那里,即使他的父亲从此不再出现,至少他是呆在父亲的家乡。
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持有年轻人自高自大的信心,相信你接受自己,别人就会接受你:凡会要我和他的孩子的,这是迟早的事,会发现回家的期待无法抗拒。很多年里,天真的我总是这样相信,尽管一点证据也没有。凡的父母搬到了更靠北的地方,他的姨妈最近住进了海边的康复中心。他的家族里惟一留在城镇的都长眠于地下。我所拥有的只有桑尼,以及让一切步入正轨的强烈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