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多么可怕的遭遇呀!这时中国人民懵懵懂懂,虽然党的旗帜已经开始树立了起来(1921年——作者),还未能引起鲁迅的注意,他还自在抄古碑以麻痹自己。但相信环境论者早就证明,既然有人起来呼喊,就不寂寞,就有条件的创立。《新青年》救了鲁迅的寂寞,而鲁迅潜伏在体内的激流因堵塞而感到不舒适的“无端的悲哀”,在《狂人日记》、《孔乙己》、《药》等的陆续发表而走向正道。(注:《回忆录》中删去《孔乙己》,增加了《明天》)如山洪的趋向沟壑,有了归趋,这正是鲁迅所需要的(也是唯一重要的:就是“有无端的悲哀,却也并不愤懑,因为这经验使我反省,看见自己了”(见《呐喊自序》这“看见自己”也就是毛主席时常教导我们的自我批评——作者)(注:括号内作者所注《回忆录》中删去)鲁迅从此面向人生,面向真正的现实的社会前进。
在前进中鲁迅也还不免摸索着,步步为营地走着,从他接触的事物中寻求着。现在,我试从他的阅览书籍中找些思想的线索,也许这是我自己的一种极初步的学习、工作方法,未必准确能够说明问题,姑且试试吧!
1912年,《鲁迅日记》开始的一年,5月间(注:《回忆录》中为“五月初”)到了北京,就职于教育部。时部中工作尚未就绪,鲁迅住在城外山邑会馆,因长途劳累,到后觉感冒发热,但发热之次日就到部视事了。首先给他感到失望的是“枯坐终日,极无聊赖。”这是当时教育部的情况。一直继续着无聊赖的工作,使鲁迅得闲阅览一些书籍,如《中国名画集》,作家文集,金石拓片,又“补绘《於越三不朽图》阙叶三枚”。有时又患头痛,也做关于《美术略论》的演讲,因这时蔡元培长教育部,鉴于新思潮起,人们破除迷信,乃提倡以美术代宗教。鲁迅在教育部社会司任职,盖奉命演讲。然而就此亦可窥见鲁迅平时浏览图书之广泛,才能胜任得了。其时鲁迅初到北京才不及两个月,留心历史掌故,就借得《庚子日记》二册阅览,但不能满意。“读之,文不雅驯,又多讹夺,皆记拳匪事,”鲁迅从文字的不“雅驯”与“讹夺”,予《庚子日记》以批判,更进一步看到这位作者的思想不对头,写“拳匪”的事实,乃义和团反对洋人的人民热爱其种族的一种表现,对于压迫我们的异族异国起来反对的勇敢行动而一般人称之为“匪”,鲁迅于此发生疑问,探讨真相,但书本上记录却令人失望,致鲁迅评书中所描写为“其举止思想直无以异于斐澳野人”,因而不满。又向当时目睹现状的友人了解,这是一种不读死书的明证,也就不会被书所误,不会如书所描写的思想,直以义和团与斐澳野人无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