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5——1916年,阅览范围仍限于佛经,间杂以造象、画象、拓本、旁及金石文字、瓦当文的研究、墓志、壁画等亦所浏览。
1917年则在墓志、拓片中突露星火灿烂。即书目中呈现出《露国思潮及文学》,那已是对苏联十月革命影响到文学方面的关怀了。
从1918——1920年,碑帖、墓志、造象、拓片作更深一步的研究,这时他惊叹于汉画象、唐石刻的高超艺术,以为中国人的对碑帖等视为奇货、专利,自己印了几张,就把那印过的碑石敲坏,以独得完整自豪的自私心情,对文化负无穷罪愆。而这批破坏者仅做到“收藏”二字而已。他有一张碑帖,下首就盖以“端方”名字。(“端方”是清朝达官,并不精研艺术——作者)流落出来,到鲁迅手,鲁迅却与其他碑帖造象等同研究,拿来做书的封面,并屡屡说石刻中的许多艺术品不加利用,甚是可惜。即如石碑两旁或上下都有精美雕刻,从此可窥知那一时期的风俗习尚,对研究社会史、文学史、美术史都有大帮助。亦即整理文学遗产的一个方面,鲁迅想从这里得到帮助,写他的《中国文学史》和《中国字体变迁史》,现在,这工作落到后人身上了。
1924年,阅读方面视野较广阔些,看一些有关美术家的书,如《比亚兹莱传》、《师曾遗墨》,还涉及世界名人作品:如希腊天才的诸相、泰琦思《昆虫记》、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等作品《露西亚见闻记》之类的书籍。
鲁迅时常对中国古书觉得不满足而想办法找别的途径,则唯有看外文书的一法。这里就有局限性,因自己曾留学日本,对日文能看能说能写,甚为方便,故阅外文书多从日本转译过来,有时译者偶有删略,则必对照原文才能了解,而日本文法,和欧洲文学的文法总是有所不同,因而总觉得不如能读原文的满意。好在他从学医方面亦学过德文,故亦有较深了解,《小约翰》就是和齐寿山先生一同用德文本翻译的。在上海时,他曾准备到苏联。大约因为懂得一些外语较为便利,或因马克思、恩格斯是德国人,有心顺便去探访一下,所以在上海住在虹口公园附近的时候,自己就每夜自修德文,大买一通有关研读德文的字典、辞典、语文等,如是经常每夜定出一定时间学习,见史沫特莱时,有时亦勉强用德语对话,史氏还称赞他的发音正确呢!其次是俄文,在东京和许寿裳一起学的,但不多久,不能应用到阅览书籍上。至于英文、法文则是所知甚少,大约需翻字典或借助他人,好在一般外文(除日文)都有基本相同的字,所以作为普通翻看,以鲁迅的才智,是不难的。但到翻译书籍,则总以日文为本,于他更觉方便罢了。而日本自明治维新以后,国内学习欧化之风大盛,文学艺术亦以游学欧洲为荣,故对新思潮的介绍翻译亦较多,中国留学生之往日本的,亦从此得到了解欧洲文学的途径。当十月革命的新浪潮掀起全世界的旧营垒时,日文译者亦风起云涌的争相介绍,所以鲁迅从1925年起,就在通过北京的东亚公司大量购阅欧洲文学,尤其是苏联革命后的文学。也可以说,与时代、环境也不无关系,就是国内军阀专横,人民生活困苦,鲁迅自己也感到寂寞苦闷,自写出《狂人日记》之后已经响起了反封建的号声,断之而来的反帝的深刻影响,人人找出路,寻问题症结所在,青年们也办起刊物来了。未名社的产生是受鲁迅所支持,而鲁迅又受青年如任国桢、韦素园等人思想所推动,互相牵引,以自觉而觉人。所以在日记里这两年的鲁迅思想,可以说从阅读、写作,以至活动,都与苏联十月革命的影响有关。也就是说:无产阶级思想,在这时已深深投入鲁迅的脑海,借日文书的阅读移植到这个新的园地,将又由这而滋长于革命文学的广大园地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