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解答一部分人的意见,以为他们兄弟不和之原因所在,是物质关系。鲁迅在八道湾住的时候,初时每月工资不欠,比周作人还多,又忠心耿耿的全部交出,兼以向朋友告贷,这样的人,在家内开支是一个得力助手,要得的。后来开始欠薪,加以干涉到人事方面,就妨害了主人的权威,讨厌起来了。从母亲那里听到过一个故事:在《呐喊》、《鸭的喜剧》里不是谈到过爱罗先珂先生和鸭的喜爱吗?爱罗先珂住在八道湾,和他们家人也熟识了之后,他又懂得日语,语言上没有什么不便利,有时谈起妇女应该搞些家务,“也屡次对仲密(周作人笔名——作者)夫人劝告,劝伊养蜂、养鸡、养猪、养牛、养骆驼。”也就是现在所谓之搞副业罢。“有一天的上午,那乡下人竟意外的带了小鸭来了,咻咻的叫着;”“于是又不能不买了,一共买了四个,每个八十文。”喂小鸭的光荣任务首先要找饲料,南方是容易得到的,田边、水上的小虫,鸭自己就会寻食。至于在北京自家水池,那就又要烦劳徐坤去找。那徐坤却不费事,用高价(北京较难得,故昂贵)买来了泥鳅喂鸭,算起来买泥鳅的钱比买小鸭价还要大,这个副业也就可观了。在爱罗先珂先生或者以为忠言可以入耳,在又一次谈家常中谈些妇女应该如何如何的话。话尚未完,信子已经怒不可遏,听不入耳,溜之大吉了。(注:手稿此处左旁白处标注有某人意见“首当其冲”)而言者因看不见,还在那里继续不断地说下去。对朋友如此不礼貌,对家人自然更甚了。鲁迅有时还为周作人原谅:说他“太木”(绍兴语),不知不觉的意思,也许这些都瞒着他的。后来不久爱罗先珂先生也离去了,究竟是否住不下去而走的呢,母亲没有说明。
但鲁迅确是搬走了,用鲁迅自己的话说,“是被八道湾赶出的。”
从日记的记载,从鲁迅诗集的描写:“何事脊令偏傲我,时随帆影过长天!”并有跋言云:“嗟乎,登楼陨涕,英雄未必忘家,执手消魂,兄弟竟居异地”。诗和跋,印证以鲁迅日记与“二弟”通讯的频繁,寄书籍的不间断,人间友爱,弟兄之情,怡怡然异乎寻常。故亲日运筹帷幄,安排生活,劳累匪所计及。用鲁迅自己的打算说,“是让别人过得舒服些,自己没有幸福不要紧,看到别人得享幸福生活也是舒服的。”真是做到“象忧亦忧,象喜亦喜”的地步而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