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老人”的形象在印度是女性的。世界是一种心中的空间;如果说弗洛伊德曾委婉责备过罗曼?罗兰“汪洋澎湃的激情”,一种被世界包围、嵌入和裹挟的感觉 那么这种激情就使罗兰(还有赫尔曼?海赛)成为至少上是更为自觉的印度时空感的西方代言人。每个人的内心生活都是由现在和过往、逻辑和荒谬、妥当和激情混合而成。但是,我相信印度人比大多数别的民族同时生活在更多的世纪中;我也相信,每一位印度人,尽管他可能教育有素、态度务实,同样生活在一个母性的时空中(这种时空就处在“此地”的深处,“此时”的中心)。他不是从手段到目的的线性进程的旁观者,而是万流综汇的生活激流的参与者,其“目的”在于愈行愈辽阔,而不在完成与结束。在世界上哪里还有其他地方承诺立即“完成”某事,却又带着如此神奇的托词。它常常只是佯装要排除万难,走向最终目标,实际上却在不惜代价地推延着这一目标的到来。(在今天的美国,hopefully一词可能恰好对应着这种失败主义,它常常意指某人即使强烈感到事情毫无希望,也要继续走完全程。)对此,印度人颇为了解。另外,媒体上的卡通画也绝妙地讽刺了一个民族做势要克服自己的矛盾之处时却又将之混淆处理。所有这些使得今日真正科学务实的印度人徒显得曲高和寡,并常常带有悲剧色彩。
从历史角度来讲,这一切可能与保护母性神的印度抵制所有侵略者、抵制他们的父性神及其历史逻辑的古老而固执的倾向有关。母性神的力量很可能赋予印度一种基本的双性特征,至少对于英国占领者来说,这种双性特征是可鄙的,从字义上来讲是离奇的和不可抵制的。因此,甘地好像在努力使自己成为结合了男性的专制和女性的包容的那种双性特征的代表。因此,他可能成功地把信徒们以及大众生活中散碎朦胧的东西汇集起来。此后(我开始认识到),甘地努力营造了一个建立在激进的事实、严格的时机掌握和绝对的负责基础上的堡垒,而所有这些都处于一个他称之为真的意义深远的潮流中。这样一来,他使得凡是见过他的人都难以忘怀生命中同他的重大遭遇。他好像足以成为任何人的对手。如此的融合导向一种沉浸,这种沉浸现在由甘地改造为终生的承诺以及服务的能力(这种能力以前被认为属于那些优选之人)。无论如何,对于那些于命运攸关的1918年在阿赫梅达巴投入甘地麾下的人来说,这似乎是真的(同时也值得我们继续探究)。第三章难以捉摸的事件
既然了解了这种场景,在我看来,1918年的罢工事件不但具有戏剧效果和精神分析价值,而且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我的这种感觉虽然愈发强烈,但碰到的证据却相当之少。实际上,只有一本很薄的平装小册子描述了那次罢工;那本小册子不到一百页,价值35美分。Mahadev Desai,A Righteous Struggle,Ahmedabad;Navajivan, 1951 而那次事件的目击者所能告诉我的东西也非常零碎。在甘地的若干传记、甚至在他的自传中,这第一次绝食甚至被当做某种错误,虽然也可说是锋芒初试,但却输于道义。这种失败绝不能消减一位临床心理医生的兴趣:甘地是如何一开始就陷入这种境地的?如果他是真的失败了,他为什么会失败,或者说他为什么这么想?他的追随者说他是“被拽进去”的,但是我却怀疑:这个足智多谋的小个子怎么会被拖进一个不是出于他本人长远打算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