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断然否定道：“这绝对不行！卫君骄横狂妄，喜怒无常，搞得大家平时都不敢触犯他；而且，此君还喜欢通过压制众人的言辞和思想，来使他自己心中快活。这厮连一点小德也不可能养成，更何况大德呢？因此你那样做，终归是徒劳无功。退一步说，即使卫君表面上听从、附和你的意见，你也不可能把他引到正道上来，因为他心中仍然顽固不化。”

听了这话，颜回又拿出他的另一套方案：“既然如此，那我就内心直率坦诚而对外委曲求全，并且每每进谏时，我都引用古人的话作为依据。内心直率坦诚，所以我就不会再坚持要别人赞同我的意见，因为大家都是上天所生，不同的人、不同的意见，其间本无差别，故无须计较、强求一律；对外委曲求全，也就是和周围打成一片，说话办事随同众人，这样大家也就挑不出我的毛病了。引用古人的话教训君王，即使他不接受，却也无法责怪我，因为我说的话古代就有，并非我的新创，所以要说有错儿也都是古人的，与我何干？如此一来，大概就不会招致怨恨了吧？”

没想到，孔子又给了颜回当头一棒：“这还是绝对不行！你刚才的办法最多只能使自己免罪，但却根本不足以感化卫君。你呀，说到底也太自以为是了，老是想尽各种法子去纠正别人，可是人家又怎么可能知道你这么做究竟是何用意呢？不妥，实在不妥！”

这下颜回没招儿了，他只好请老师点拨一二。

孔子说：“你首先必须‘心斋’。这倒不是说不喝酒、不吃荤腥，而是要你去除内心的全部欲念，自己把自己的心洗净掏空，既不能有求美名的意识，也不能自以为是，直至自个儿把自个儿给忘了。‘心斋’后再去卫国，你就不再会为名利所动，不再想方设法显扬你的美德了。而且在卫君面前，你也不再会感觉良好，认为自己是个能治病救人甚至手到病除的神医了。他如果接受你的意见呢，你就趁机给他上上课，随便说几句，不听也就罢了。总之，一切只管顺其自然，切不可强求。

“为什么这样说呢？咱俩都知道，不走路容易，但如果走路而又想脚不沾地却很难；另外，咱俩也都听说过鸟有翅膀才能飞，而从未听说过没有翅膀，它还照样飞。同样的道理，咱们活在这世上，如果你既想涉世而又不留痕迹，既希望自己才智超群而又能处处表现得像个糊涂蛋，那真是难上加难！可是，这么难的事情，咱们也只有去做。因为，如果你自以为是、自视聪明，觉得自己有资格去教导别人，再加上，如果你平时接物处事一不小心留了痕迹，从而被别人抓住把柄，那么咱就必然要倒霉遭罪了。

“而要做到涉世无痕，聪明地糊涂着，或者说糊涂地聪明着，你只有断除内心的各种念头和智慧，使心灵彻底虚空、彻底寂静。心灵虚寂之后再去看当今之天下，你就会没有什么看不顺眼、看不顺心的了，即使看见了也跟没看见一样，因为对于周围的万物万事，你已经无所用心，并且实际上也已无心可用了。这样的话，你还会满腔热情、跃跃欲试，一门心思要去跟天下的什么人和事较劲吗？你还会看到有什么需要你去较劲的人和事存在吗？你还会满腔热情吗？你不和人家较劲，难道谁还会有闲心专门和你较劲，对你下狠手吗？要我说，你这样一个对任何人都不构成威胁的同道，大家伙欢迎还来不及呢！所以，问题的关键在于‘心斋’，‘心斋’则万事大吉、遇难成祥。还有，根据我的研究，伏羲、几蘧以及舜、禹这些古代的君王，他们都是这样行为处事的，咱们凡夫俗子要想在如今的世道上混，难道不应该向先圣先王们学习吗？”

故事至此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