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现代文明是一个蛋,将它孕育孵化出来的就是中世纪欧洲那独具魅力的城市。
戈德里主教之死
公元1112年复活节后的第5天,在法国毛纺织中心琅城,这个城市的主人戈德里主教正在家里同教士们讨论如何向市民征收钱款,突然听到外面人声嘈杂,夹杂着“公社!公社!”的喊声。不久,拿着剑、双刃斧、弓矢、木棍和矛枪的市民队伍逼近了主教的庭院。主教的一个护院人一手抓矛一手执盾,试图阻挡市民,但当他刚跨出庭院门槛就被双刃斧砍倒在地;一个领主想进入庭院,背上被矛头戳了一个洞;另一名卫士边战边退,遍体鳞伤,最后在主教的餐桌旁被利箭射中倒地。武装的平民队伍放了一把火,这些忠于主教的牺牲者的尸体立即被投入到熊熊大火之中。
平民们怒不可遏地高喊着,到处寻找他们的仇敌,可是主教连影子也看不见。一个已经站到公社平民们一边的奴仆提议到地下室找一找。他一进地下室就一只只地打开酒桶,终于在一只酒桶里找到了戈德里主教。戈德里主教早已吓得脸色苍白,颤抖着说:“俘虏在这里。”接着他狠狠地瞪了那奴仆一眼说:“你这只狼!”人们纷纷拥了过来。一位平民举起点燃的蜡烛照了照戈德里的面孔说:“是他!主教大人在这里呢!”
主教被揪住头发从桶里拖出来,一直被拖到门外的小路上。尽管主教苦苦哀求,向大家许愿发誓今后永远不再做他们的主教,并且愿意拿出一笔巨款后离开琅城,但他的农奴们不想饶恕他。一个农奴举起双刃斧狠狠地砍破了主教的头颅;另一个用利剑割断了主教的手指,把他的戒指取了下来。这个曾经是琅城最尊贵的人物的尸体,现在被剥光了衣服丢在地上,龇牙咧嘴地躺在路边,凡是路过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不向他投掷泥块和大声辱骂的,不少妇女朝他“呸呸”地吐唾沫,而且谁也没想到要埋葬他。
戈德里主教究竟做了什么而遭到琅城市民们如此的痛恨?琅城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城市呢?这还得从西欧中世纪的城市复兴说起。
城市的空气使人自由
欧洲的中世纪是在罗马帝国的废墟上开始的,日耳曼各部落在欧洲这块辽阔的土地上建立了大大小小的封建王国。国王、贵族和主教们住在城堡里,靠周围庄园里的农奴养活,在自己的领地上享有军事、司法和财政大权。当时绝大多数的普通欧洲人能在贵族的庄园里当一个半自由的农奴就已经很满足了,因为可以有块地种,只要按时缴租就行,不会轻易受到强盗的伤害,只是不能随便离开,他自己的财产和婚姻可能也要由领主说了算。
但是,总会有一些人因为饥荒或战争,或者因为土地有限而不得不离开庄园。他们中的一部分开始从事手工业和商业,聚居在领主城堡外不远处或十字路口、水陆码头、交通中心等交通要道上。而一旦形成了一个手工业和商业的社区,居民们为了自身的防御需要就会建造城墙以保卫自己。于是,这些商人和手工业者们也就有了自己的城堡,也就是中世纪的欧洲城市。在11世纪,欧洲大约有5 000个城市兴起。
国王、贵族和主教们对自己领地上兴起的城市相当欢迎。他们觉得这些城市跟自己的庄园没什么区别,自己仍然有权力对里面发生的事情指手画脚,可以在城里白吃白住,让工匠们白给他们干活,强迫市民们只能买他的庄园里出产的农产品,可以从商人那里弄来很多稀罕的奢侈品如香料、染料、宝石、丝绸之类的,更重要的是城市缴纳的赋税可以让他们的腰包迅速鼓胀起来。
为了培育这只下金蛋的鹅,领主们对城市里的人表现得非常宽容,不像对庄园控制得那么细致、那么直接。城市居民想怎么经营自己的生意都行,领主们只管征收捐税。况且他们对经商上的事情几乎一窍不通,何必在商人面前显示自己的愚蠢呢?只要有税可收,何苦管那么多?
于是,城市就成了封建时代的欧洲大地上最为自由的地方。市民们显然不必像农奴一样被束缚在土地上。农奴如果逃到一个城市里,领主想把他抓回来也很困难,城市里的新伙伴会保护他,甚至会和领主派来的人发生冲突、打斗;而且这样的事情多了,会影响城市工商业的生产经营,领主的收入也会减少,这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随着城市势力的增长,城市对居民的保护越来越强,所以当时有句谚语说:“城市的空气使人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