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这个世界变化不快(1)

心灵桃花源 作者:李明军


常言五六月中,

北窗下卧,

遇凉风暂至,

自谓是羲皇上人。

――[晋]陶潜《与子俨等疏》

“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这是摇滚歌手崔健的歌曲《不是我不明白》中的歌词。这个世界变化得确实太快,有了汽车、火车、飞机、宇宙飞船,登上了让古人浮想联翩的月亮,向火星上发送了探测器,在天上建立了空间站。不仅有了有线电话,还有无线的手机,更有互联网。即使远隔天涯,可以如面对面一样交流。而在古代,书生骑着毛驴或坐着船去参加科举考试,要走上大半年才到达京城;而商人外出经商,一去经年,令多少深闺少妇红颜寂寞,感叹青春流逝。当然现在还有了洲际导弹、核弹、核潜艇、航空母舰,一颗核弹可以毁灭一个城市,洲际导弹可以从地球的一边发射到另一边的国家,所有这些都是古代穷兵黩武的统治者无法想象的,在那个时候,战争使用的主要武器是大刀、长矛,而百姓起义的时候所使用的是锄头、木棒。但所有这些变化可能只是表象,读了古书,了解了历史,仔细想来,几千年来这个世界实际上没有太大的变化。几千年前的古人所渴望的,现代人仍然渴望着;古人所厌弃的,现代仍然存在着;古人没有弄明白的,现代人仍困惑着。

比如千古歌颂的爱情。几千年前的《诗经》中对爱情的咏唱,穿越时空,仿佛还在我们的耳边回响。“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是对爱情的渴望。“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这是男女的相思。“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爱情的誓言。直到今日,我们歌咏爱情,还想不出比《诗经》更好的语句。那种天真无瑕如山花烂漫的爱情,那种简单明了、酣畅淋漓的歌唱,因为率真,所以大胆,是自然人性的表现,是活泼生命的体现,是真正意义的天地精神,令今人心向往之。

再如民主政治。根据典籍记载,上古时代存在过原始的民主制度。贤能的人被推选为君主,而君主年老的时候不是将位子传给儿子,而是传给贤能的人。君主是真正的人民公仆,要吃苦在前,有危险的时候要第一个冲上去。早在商周春秋时代,民为国本就成为政治家的共识。“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左传》记载,邾文公想把都城迁移到绎这个地方,于是就占卜一下,史官占卜完告诉邾文公说:“把都城迁移到绎,对百姓有利,但对君主不利。”邾文公说:“对百姓有利,也就是对我有利。天立君的目的就在于养民,不思利民就不配为君;能利民才说明君的称职,为君而能称职才算有利。”邾文公说,假如对百姓有利,就要去做,寿命长短,只有听天由命。邾文公将都城迁到绎过了几个月就死去了,很多人都称赞邾文公“知命”。

春秋战国时的政治思想家认为,如果君主不称职,老百姓可以批评,可以反抗,甚至可以将国君推翻放逐。卫献公被卫人放逐出国,晋悼公问师旷:“卫人出其君,不也太过分了吗?”师旷回答说:“这不是卫国的人过分,应该是卫国的国君做得过分,君是天所立的,如果国君能尽君之责,民就只能敬君、爱君、畏君,如果国君使百姓失望,国君未尽到为君之责,就失去了天立君的目的,也就可以推翻或放逐的。”当鲁国国君向孔子请教治国之道时,孔子告诉他说:“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即使在思想开放的现代,孟子、师旷的话仍然是先进的,而邾文公的精神是很多官员无法企及的。

再比如对理想社会的憧憬。最美好的社会是什么样子的?春秋时候的思想家有无数的设想。有一次,孔子参加祭祀仪式,仪式结束后,到外面散步,发出长长的叹息。孔子的学生问他:“您为何叹气呢?”孔子说:“禹汤文武时,大道盛行,那时的社会是多么美好啊!但是我出生得晚,没有赶上好时代。”孔子将那个美好的时代称为“大同”。庄子理想中的社会也是上古时代,那个时代,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虽然有君主,但是君主基本上没有用处,人们吃饱了饭,就拍着肚子到外面晒太阳。到了东晋时候,一个叫鲍敬言的人倡导无君论,他认为君主制的存在就意味着压迫和欺诈,意味着人民遭殃。摒弃罪恶的出路就是不要君主,回到原始的混沌的自然状态。在这样的社会里,人与人之间没有矛盾,没有争夺,也没有战争。因为无君无臣,也就没有剥削,没有压迫,人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泛然不系,恢尔自得”。又过了一千五百年,康有为吸收了西方资本主义进化论学说和空想社会主义的思想,依据《春秋》公羊三世说和《礼运》中的“小康”、“大同”说,写了一部《大同书》,描述了他理想中的大同世界。康有为所描写的大同世界,与不久之后马克思所提出的共产主义社会有诸多相似之处,而其中的一些想法在后来的社会主义社会中被付诸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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