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蔡愔西行(3)

最中国史 作者:吴学俊


蔡愔同时采纳了向导和傅毅的意见,他让大家分别寻找面善的人家,商量落户过冬,却又和傅毅、王遵、翻译等人,天天和向导们泡在一起,反复测绘兴都库什山地图,并一再增益登山的攻略,但有新知,他就召集所有人讨论。

两个月后,蔡愔已经做好了详细的规划和充分的准备,庖丁做了足够大伙吃上七七四十九天的熟食,每人打包一份,大夫煎制了救急的药材,兵丁们搓好了几类粗细不一的绳索,泥瓦匠备齐了帐篷、铁锤、铁锸、火把、火石、木炭等露宿的、登山的和取暖的器械,最后每个人都脱下了汉服,改穿了当地的兽皮衣裤和高帮的皮靴,在和四名向导一起祭过当地莫名伟大的神灵之后,开始登攀兴都库什山,他们必须越过二千丈高的蒂里杰米尔山峰。

到了六百丈左右的地方,山势越发陡峭,马匹再也无法向上行走,这时,蔡愔依照规划,留下一名向导和全部马匹,并设立了一个长期帐篷,作为接应,他们还杀掉了一匹马,烤熟后分吃掉了。

接下来,他们每天向上攀行五个时辰,每天能爬二百丈,过了三日,到达一千二百丈时,开始进入一处冰雪森林,只见冰柱林立,纤细的像春笋,高大的像通天塔,在阳光的照射下,满目晶莹绚烂,向导提醒大家,壮观即凶险。蔡愔一行小心翼翼地穿过冰柱间狭窄的缝隙,行了半日,一名兵丁在转身时,背后的行囊推动了身体一侧的冰柱,冰柱的尖端崩塌下来,引发了一连串的爆裂和撞击,闯祸兵丁之后第三人,一位擅猎者,被一个猎人陷阱那么多的冰雪碎块掩埋了,他被扒拉出来后,一条腿折了,身上伤痕累累,头部也受到了冲撞和冷冻,神志不清。蔡愔让兵丁们织绳成网,网子挂在两根横木上,等大夫为受伤的擅猎者止了血并接合了骨,他就拿羊皮将受伤的擅猎者裹了,丢进网里,两名兵丁抬着向上行进。三名向导彼此看了看,都摇了摇头,一副这样做无济于事但又无法反对的神情。

过了一夜,受伤的擅猎者已经昏迷,身体高热,却又打着寒战,伤口不红不肿,已经凝固僵死了,大夫用刀扎,就像扎在高原永久冻土上,一点脓血都放不出来。蔡愔、博士王遵与大夫和三名向导商议了一番,最后大家决定在避风的雪岩下面,用铁锸为受伤的擅猎者挖掘一个雪洞,搭一个简易帐篷,留下食物,并留书一封,让他原地待援,向导们承诺,如果受伤的擅猎者能够苏醒并活到向导下山时,他们一定把他带下山。羽林中郎将秦景临走时,还再次稳固了一下的塔状层累的石头标记。

到一千六百丈高左右,他们进入了一片冰雪台地,这里像是一面全然凝固然后倾倒的湖泊,漫无边际,却又陡峭滑溜,深不可测的大裂缝如蛛网分布,为了防止滑进大裂缝,羽林中郎将秦景让大家取出绳索,分了三组,互相串连了,像多足虫一样向前爬行。用过午餐,忽然刮起了高空旋风,紧接着下起狂沙一样的雪粒,他们立刻动身,顶风冒雪择路前行,就在他们即将到达冰雪台地尽头并且可以隐约看见新的雪山峰峦时,蔡愔为首的绳串的最后两人滑入了大裂缝,身体悬空,大声呼救,整个绳串的人都在一步步地向大裂缝滑过去,蔡愔扬起铁锸,想铲进冰层,形成一个支点,但是冰层太硬,只留下一路刮痕,眼看着一串人都要掉进大裂缝,另一绳串的领头人羽林中郎将秦景丢开绳索,几乎是从冰面上翻滚过来,飞出一刀,壮士断臂,砍断了绳索,悬空的两人掉落到不知有多少丈的岩底下,蔡愔等人稳住了身子。盘点后得知,掉下去的是一名兵丁和一名砖瓦匠,蔡愔往深邃的岩底下探头看,只见两人渺小得就像雪地上的小泥点,蔡愔守候了一会儿,小泥点没有动弹,蔡愔宣布继续走。瞬间就折了两人,大家怀着惊惧之心,走得走快也更小心了。

越过冰雪台地后,砖瓦匠忍着失去搭档的悲痛,独力指挥众人搭设了第二个长期帐篷,又留下一名向导,作为接应。帐篷所在地是一千七百丈左右,夜晚气温下降太快,炭火瞬间熄灭,无法点燃,十几个人紧紧抱拥在一起取暖。

到达一千八百丈时,只见整个山峰围了一圈几十丈高的龟纹石,像是蒂里杰米尔山峰的一条土黄色围巾,那龟纹石是风化的岩石,像千层饼一样层叠,像城墙一样陡峭,根本无从攀爬,一名向导对蔡愔说,此处以上,我们也没有上去过,我们部落的人分别做过十余次尝试,都失败了,但愿你有办法。众人讨论良久,还是博士王遵和羽林中郎将秦景二人运用兵家的攻城术想出了办法:首先结绳成梯,然后择几名体轻灵巧者,只要寻到了可以供三五人站立的小平台,就可以搭人梯,把其中一人往上送去丈许,此人上去后,垂下绳梯,把这三五人拖拽上去,再寻新的小平台,反复行进约十丈许,就把剩下的所有人分拨拖拽上去。向导也认为可行,众人依计行事,越过了龟纹石带。

当夜,睡到五更时分,蔡愔被博士王遵叫醒了,王遵说,我和两名向导夜观天象,发现星光异常璀璨,但风向却在缓慢逆转,我们认为,今天天气晴好,但明后天,将会有无法预测的改变,甚至可能一夜之间进入雨季,那时候,我们就无法攀登了,也就是说,我们只剩一天的时间越过蒂里杰米尔峰,如果不能,只有退回到六百丈处的营帐了。蔡愔说,马上起行。午后不久,蔡愔一行登上了二千多丈高的蒂里杰米尔峰,只见太阳镶在正西,一路登攀的东方山峰一片灰暗,就像一场做了五百年的老梦,而他们要去的西方世界的峰峦上却流淌着鲜奶和蜂蜜一般的光晖,像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寓意。

年纪最大的向导对蔡愔说,这个山峰,在我有生之年,不曾见到到过的人,也不曾听说有人到过,但是你们到达了,你们是英雄!他话音刚落,一名兵丁忽然大口地喘气,他大喊一声,佛陀,我来也!然后双眼流血,走了几步,倒地不起,死了。众人大惊,两名向导立刻跪倒,趴下,以头抢地,向神山祈祷,他们直打哆嗦,连祈祷词都说不连贯。完毕,他们连再见都没有说,就径直下山了。蔡愔等人草草把猝死的兵丁掩埋了,也择路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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