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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小镇上，”丽娜欢快地说道，“一个人不会选择某个朋友，而是会感激地接受那些有深谋远虑的人给他的建议。”她笑了，有点不太自然，当她觉得她在妹夫面前说了相当聪明的话时，她总会表现成这样。

塞西尔正搅动着他的咖啡，眼睛观察着杯子的深度，好像满怀希望能从中了解宇宙的奥秘一样。“我也觉得你说得很对，丽娜。”他有些悲伤地说道。

“那么，今天下午谁会乐意将他的深谋远虑告诉我们呢？”乔伊斯问道，她穿着一身白色的丝绸连衣裙，看起来非常冷静而又聪明，并且看着相当年轻，一点都不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丽娜列举了那天下午参加她举办的网球聚会的客人们。“恐怕你会觉得他们是一群十足的傻瓜。”她向塞西尔抱歉地说道。

“不是其他人太迟钝，”塞西尔像做梦似的回答道，“当我们觉得他们愚蠢的时候，其实真正愚蠢的人是我们。”

“不要像那样拿你的杯子，亲爱的，”乔伊斯命令道，“你会把咖啡洒到裤子上的。”

在调整杯子的角度之前，塞西尔痛苦地看看他的咖啡杯，接着又看了看他白色的裤子。

“你说得很对，亲爱的。”他低语道。

丽娜希望约翰尼的工作不会影响到他回家吃午饭。她很享受与塞西尔和乔伊斯待在一起的时光，能有人再一次刺激、活跃一下大脑真是太好了，而毫无疑问是约翰尼活跃了整个气氛。塞西尔很有魅力，但是他偶尔又会表现得有些阴沉。

丽娜建议塞西尔和乔伊斯应该去院子里，两个人单独活动活动，而她自己则上楼去换衣服，她尽可能将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塞西尔立刻同意了这一提议，就像他接受别人给他提出的几乎任何建议一样，而乔伊斯只是反对，以让人默认她存在的价值。

站在她卧室的高大落地窗边，丽娜看了几分钟，乔伊斯黑色而蓬松的头部在院中绿色的草坪上快速地移动着，而在离网稍远一点的另外一边，塞西尔瘦长的身形突然扭曲成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角度。塞西尔竟然如此擅长网球，真令人意外。绝对令人意想不到。乔伊斯曾被认为是阿伯特·默克福德真正优秀的运动员，而现在却只能陪他玩一下。但他们两个是绝对打不过丽娜的。

然而约翰尼一场比赛只花十五分钟就能将塞西尔打败。看来他才是最优秀的。

丽娜换好了衣服，穿上球鞋便下楼了。快要三点半了。客人们随时会来。

桌子和椅子早上就已经搬了出去，多谢上天的仁慈，天气很好。丽娜走进厨房，确保柠檬水和苹果汁都已经准备好了，接着进会客室去收起银烟盒。她到达花园的时候，乔伊斯和塞西尔已经打完了一局，正坐在院子边上的大雪松树下休息。丽娜加入他们之中，他们一群人一起安静而舒适地坐着，大家彼此都很熟悉，因此没有必要去说一些无意义的客套话。

丽娜感到有些焦虑。

自从乔伊斯结婚两年以来，丽娜和她聚了几次，但这次是塞西尔第一次和她一起来。那天下午来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塞西尔的大名和声望，而且所有人都声称极度渴望与他见面。但是塞西尔讨厌被奉为名人，而丽娜也急切地希望没有人会将他奉为名人来崇拜。现在她觉得邀请伊迪斯·法罗为是一个错误。她当初怎么会这么笨呢？伊迪斯肯定会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如果她不会，那么她的妹妹玛丽肯定会。如果伊迪斯和玛丽都不说，那么她们肯定会让鲍勃·法罗为这样做的。究竟是什么让她邀请法罗为一家人的，哪怕是他们家的任何一个？这干的真是一件蠢事。他们会让塞西尔觉得非常不自在的。疯狂的想法从她脑中掠过，不如去打个电话，以巧妙的借口或者其他什么理由让法罗为一家人不要来了。

丽娜几乎已经找到了足够好的借口，可就在这时，客厅女侍艾拉从房子里出来，大声宣布法罗为先生和小姐到了。

“噢，最近好吗？”丽娜热情洋溢地问候，“你们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2

网球聚会进入了高潮。

但是聚会并未取得成功。丽娜的每根神经都感觉到这一点，这令她既困惑又担忧，因为她举办的聚会通常都很成功。从早前参加的那些相当令人绝望的小型宴会中，她学到了许多设宴招待客人的技巧。事实上，不到三个月，约翰尼就对丽娜的表现表示了认可，评价说目前在他认识的女主人中，她已经是最优秀的女主人之一了；要知道约翰尼对于女主人的标准可是很高的。

球场上，塞西尔正与温妮·特切尔搭档。温妮是一名丰满的年轻女子，虽然她尽了全力而且打得大汗淋漓，但不幸的是她的努力收效甚微。与他们对阵的是伊迪斯·法罗为和马丁·卡迪斯，马丁是伊顿公学一名认真而诚实的年轻学生，他渴望写小说并对塞西尔十分敬畏，以至于他似乎难以给塞西尔发一个有进攻性的球。这一局打得平淡无奇，伊迪斯和马丁这一对搭档的表现尤为糟糕。

球场边的椅子上坐满了十几个无精打采的旁观者，在享用了茶酒和草莓奶酪后，大家多少显得有些懒散。而丽娜则忙于同佛特南夫人聊天，这是一次费劲的交谈。佛特南夫人是一个苛刻而又聪明的女人，有着一双圆而亮晶晶的大眼睛和一头卷曲的头发。她没有打网球，据丽娜所知，她从来都没有打过网球，但这丝毫不影响她指导其他人如何打网球。她是兰开夏郡一名棉纺厂主的女儿，她的祖父曾经是一家棉纺厂的工人，后来她的父亲买下了那家工厂，她似乎很以这些事迹为傲。

“奥尔德斯·赫胥黎——”她声音尖锐地说道，以此作为对丽娜无心之论的回答。她们交谈的话题已经由企业转到了文学上。“不，我亲爱的，我不喜欢奥尔德斯·赫胥黎。我实在搞不清楚为什么人们会为他那么疯狂。我读过他的一本书，只有那一本。我不介意他的作品中包含一点有伤风化的内容；我希望我心胸开阔些，但无论怎么样，我就是完全不懂他的作品想要传达的思想——而我相信他也不可能完全理解。我确定你的妹夫会同意我的观点：奥尔德斯·赫胥黎并不好。”

丽娜有些含糊其辞，她朦胧地想知道，为什么佛特南夫人觉得有必要在一次网球聚会上戴一颗蚕豆大小的钻石吊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