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巴里发现自己喜欢指挥别人。上学的第一天,他就命令他的同学“Baris!(站成一条线)”,而后是“Siapgrap!(预备)”,“Tegap!(立正)”。然后巴里会检查队列,直到大家站成一条直线了,他才满意地让同学们列队走进教室。“有时候我甚至得命令他,他才肯也让其他孩子当领队。”埃斯瑞利亚·达马宛说,她给巴里取了个绰号叫“小卷毛”。
巴里比班上其他的学生都要高出一头,所以他还会帮助达马宛老师擦黑板。尽管巴里是学生中最聪明的一个,数学成绩尤其优异,不过给老师们留下更深刻印象的是他天生的领导才能。“他总想当第一,希望在班里名列前茅。在心理上,他希望能掌控全局。”巴里也会去打其他同学的小报告,三年级老师西西利雅·苏基尼(CeceliaSugini)说:“当有同学行为不端,违反纪律时,巴里会告诉我,让我制止他们。”巴里的这种正义感也被他带到了操场上。在弹球游戏中,当别的孩子试图通过作弊获胜时,巴里会站起来喊道:“Kumucurang,Kumucurang!(你作弊,你作弊)。”祖尔芬·阿迪回忆道:“我们骗不了他,虽然试过很多次,但是他总能发现。”阿迪用“毅然决然”这个词来形容他的朋友,他说:“巴里总是毫不犹豫地站出来维护自己的权利。”有一次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题目是《长大后我想做什么样的人》,巴里在开篇就写道:“我会成为总统。”达马宛老师并没有十分惊讶,因为她了解巴里有着很强的掌控欲。不过在当时,通过文章本身很难看出巴里所谓的“总统”指的是印度尼西亚的还是美国的。“他父亲是印尼人。”她回忆说,“他妹妹也是印尼人,而且他讲印尼语,所以没有理由认为他所指的总统不是印尼的总统。”巴里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基本掌握了印度尼西亚的语言和风俗习惯,然而无数次目睹人民的苦难让他感到沮丧,甚至有些恐惧。到处都是乞丐,有的被麻风病毁容,有的四肢残疾,他们会在大街上向他乞讨,或者来到家门口乞求施舍一点钱或食物。
可以理解,在这样的环境里,对安这样一个会为很小的事情就哭泣的人,流眼泪成了家常便饭。最初她无法拒绝任何一个出现在家门口的乞丐。“你妈妈有着菩萨心肠。”罗罗发现后对巴里说。不过最终安还是学会了有选择的施舍。
不久,安开始在美国驻雅加达大使馆为印尼的商界高管们讲授英语。在印度尼西亚,少数精英和多数普通民众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这样的现实是安所不愿意接受的。而当罗罗在一家美国石油公司找到了工作并迅速得到晋升时,他也成为了精英阶层中的一员。这让安更加为社会的不公而愤愤不平。罗罗为他迷人的美国妻子感到非常骄傲,希望安能陪他参加一些公司的鸡尾酒会和重大活动,但是安拒绝了。
1970年8月,巴里同母异父的妹妹玛雅(Maya)出生了,罗罗希望安能够减少工作的时间,多照顾家庭,扮演好印尼社会中妻子的角色。当然,罗罗对待儿子巴里的态度,安无可挑剔,因为罗罗已经尽可能把巴里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
尽管如此,安却依然感到孤单寂寞,而且在她心目中,无论是巴里的童年,还是他的未来都不应是这个样子。“你不是印度尼西亚人。”她经常提醒巴里,“你是美国人,你有美国的价值观。千万不要忘记这一点。”因此,在国外的这些年里,安不遗余力地确保巴里始终能熟练使用英语以及美国俗语。每天天亮前,她都会叫醒巴里,孜孜不倦地向他灌输英语的相关课程知识,然后再去美国大使馆工作。“这样让她非常辛苦。”巴里回忆说,“但是对她而言更重要的是——让我永远都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不要忘记哪里才是真正属于我的地方。”当然,这种对自我的认知也包括加强巴里对自身黑人血统的认同:阅读民权运动领袖如马丁·路德·金(MartinLutherKing)的书籍,聆听从哈里·贝拉方特(HarryBelafonte),玛哈莉亚·杰克森(MahaliaJackson),到山姆·库克(SamCooke),艾瑞莎.弗兰克林(ArethaFranklin)以及史提夫·汪达(StevieWonder)的歌曲唱片。巴里后来回忆说:“每个黑人男子都是瑟古德·马歇尔(ThurgoodMarshall)和西德尼·波蒂埃(SidneyPoitier),每个黑人妇女都是芬尼·罗·哈默(FannieLouHamer)和莱娜·霍恩(LenaHorne)。成为黑人意味着我们能够有幸继承祖先的伟大遗产,我们的命运也将因此与众不同。”对安来说,让巴里以他那缺席的父亲为榜样也很重要。尽管老奥巴马已经将在肯尼亚跟他的众多妻子和情人们养育很多其他的孩子(事实上共有8个),安却宁愿选择忽视这一事实。相反的,她总是强调老奥巴马的智慧,他的理想主义,以及他对于改变非洲同胞命运所作的奉献。安告诉她的儿子:“你的智慧和性格都遗传自你的父亲。”而实际上,老奥巴马甚至都懒得打听他的美国家人的任何消息,更不用说直接联系他的儿子了。不过巴里并不计较这些,他愿意把母亲所讲的关于父亲的一切作为信条——至少在当时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