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免缱绻羡爱①，亦知系薛蟠相知，未敢轻举妄动②；香、玉二人心中，一般的留情于秦、宝：因此四人心中虽有情意，只未发出。每日一入学中，四处各坐，却八目勾留③，或设言托意④，或咏桑寓柳⑤，遥以心照，却外面自为避人眼目。不料偏又有几个滑贼看出形景来，都背后挤眉弄眼⑥，或咳嗽扬声，这也非止一日。可巧这日代儒有事回家，只留下一句七言对联⑦，令学生对了，明日再来上书⑧；将学中之事，又命长孙贾瑞管理。妙在薛蟠如今不大上学应卯了⑨，因此秦钟趁此和香怜弄眉挤眼，二人假出小恭⑩，走至后院说话。秦钟先问他：“家里的大人可管你交朋友不管？”一语未了，只听见背后咳嗽了一声。二人吓的忙回顾时，原来是窗友名金荣的。11香怜本有些性急，便羞怒相激，问他道：“你咳嗽什么？难道不许我们说话不成？”金荣笑道：“许你们说话，难道不许我咳嗽不成？我只问你们：有话不分明说，许你们这样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故事？12我可也拿住了，还赖什么？先让我抽个头儿，13咱们一声儿不言语；不然，大家就翻起来。”14秦、香二人就急得飞红了脸，便问道：“你拿住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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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缱绻羡爱——互相爱慕，恋恋不舍。

②轻举妄动——语或本《韩非子·解老》：“夫缘道理以从事者，无不能成……夫弃道理而妄举动者，虽上有天子诸侯之势尊，而下有倚顿、陶朱、卜祝之富，犹失其民人而亡其财资也。众人之轻弃道理而易妄举动者，不知其祸福之深大而道阔远若是也。”意谓不经慎重考虑便轻率地采取行动。

③八目勾留——四个人互相以眼色勾搭传情。

④设言托意——设法用语言传情达意。

⑤咏桑寓柳——表面上在咏叹桑树，实际上是在赞叹柳树。比喻用曲折的方式传情达意。

⑥挤眉弄眼——语出元·王实甫《吕蒙正风雪破窑记》第一折：“料强如误桃源聪俊俏刘郎，挤眉弄眼，俐齿伶牙，攀高接贵，顺水推船。”意谓用眉眼的动作向人传情或示意。下文的“弄眉挤眼”与此同义。

⑦七言对联——上下联都是七个字的对联。

⑧上书——指塾师给学生再讲新课。

⑨应卯——旧日官府、兵营每日卯时(早上五时至七时)点名，谓之“点卯”；官吏、官兵卯时前去听候点名，谓之“应卯”。引申为应付差事。这里是指到私塾里鬼混。

⑩出小恭——小便。典出科举考试：考生上厕所须持“出恭”牌，以防作弊。后遂称入厕为“出恭”，并分大小便为“出大恭”、“出小恭”。

11窗友——在同一窗下读书之友，即学友，同学。

12鬼鬼祟祟——语本宋·黄庭坚《次韵文潜》诗：“年来鬼祟覆三豪，词林根柢颇摇动。”(鬼祟：鬼怪。)意谓如同鬼怪一样诡秘。形容人行为诡秘，不光明正大。故事——这里指下流勾当。

13抽头——原指设局赌博，抽取头钱。这里引申为先占便宜之意。

14翻起来——这里是揭穿、声张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