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尹文轻声应下，目光落入九尺碧湖，化为一潭静波，“蓝驰啊，你可看得明白？”

“王爷是说延陵王还是……”蓝驰稍凝了视线，怔怔道。

“我说，这一家子。”尹文衍泽静静扬了笑，流光溢彩。

蓝驰来不及去揣摩主人的意思，只愣神迎向这一抹摄人心魄的微笑，是醉了。

“主子，昨夜您睡在哪了？”一清早，忠儿寻着各处宅阁，终是在私宅撞见与闻人越少爷共用早膳的延陵易，见了人影，便冲入低声急唤。

延陵易微咳了一声，压下她之后欲接上的话。汤匙在手中转过，轻轻一推瓷碗，接过丫头递上来的素帕，净了手嘱咐闻人越慢慢用，方面色无异地步出厅堂。绕至几步之遥外的水榭前止步，责难忠儿道：“你何时同贤儿般稳不下心绪了。”

“易居水阁今晨的早膳是由嫡夫人亲自送的，说是有什么讨喜的说法，我们拦不住。进去就只王爷一人在廊口看书。”忠儿一时分不清轻重缓急，只得捡着自己觉得要紧的说，反是越说越乱。

延陵易却是满目平静，面对着池中夏波，以水为镜，理平了襟领，冷言：“后花园的软轿备齐了吗？”

忠儿猛一仰头，才忆起前几日延陵易确有吩咐过，今日会与刑审三部臣工出郊游园，商榷朝事，只因忙着婚事摆宴，实是遗漏了。

“是要迟了，我先去一步。你收拾妥当了，就备马朝西门追我们的轿子。我们只在京口茶摊食半盏茶的功夫，你利索着。”说着即穿过水榭亭台，步子一挪，终是顿下，思量了道，“哦，夫人那里替我知会一声，三五日的光景便能回府。漕运盐米的事，要左千徽先稳着，慢慢谈，不急。”

她一口气说下那么多，忠儿只得用心尽力地记下，心里估摸着万事交代妥当了，却唯独有一事未言及，忙小心翼翼添了道：“主子，王爷那里……”

身子微微一震，延陵易忙侧了视线，加道：“越少爷这里，要世子爷替我安排着，不得出乱子。”

“是。”忠儿终叹气应道，心里立时明白主子是绝口不会提昱瑾王一个字了。

易居水阁，膳房摆齐了满桌的晨食膳点，黄米饭、芙蓉糕、冷香奶子，式样多至几十种，皆是一早夫人亲自选的膳谱命人布下。一应摆齐后，却是鸦雀无声，闻讯而来的延陵空收敛了懒散，眼微醺，空凝着案前精美食膳，久久不得持箸。

澹台氏轻呼出了口气，方睁开闭了一时的双目，复问了道：“王爷呢？”

延陵空眼一扫身侧端坐噙笑的尹文衍泽，冷笑出声：“这么大一人，不在这摆着呢嘛。”

澹台氏冷眼横扫了上去，持在案前的手紧攥，微怒，“我说的是延陵王。”

“这天燥了点，估摸是还未起。”延陵空说着作势望天，一边感叹今年天气恶劣，一面起着呵欠有心回去补觉。

“延陵空，你闭嘴。”澹台氏眉头笼紧，略有些失态，说罢微一挑眉，恭言迎上尹文衍泽，“让王爷看笑话了。我这一家子都是祸害投胎。”

“老夫人说得严重了。”保持风度对尹文衍泽而言最习惯不过，此时更是，眉间含笑，眼角略带着善解人意，淡淡解释道：“昨夜是我醉得烈了，夫人才不得已换了他处睡下。怕是累了，迟这一时半晌不打紧。晨膳您同世子先用，我等她回阁再用。”

“老夫人、世子爷、王爷，您们都不必等了。”忠儿踩着步子于外堂行了礼，嗓子干涩，咬牙道，“主子一早出府……说定好了今日与几家臣工出京游园，要三五日的功夫。”

澹台眼皮轻跳，她是真不知道有谁家新媳妇婚夜一过便同男男女女四处游混。心口压着怒言又碍着众人不敢发泄，小心打量到尹文衍泽面上无异才稍喘下口气，只手中竹筷紧攥不放，生勒出几道红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