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努了努嘴,深吸一口气,然后盯着X射线图片,仿佛那里躺着答案。实际上他正在搜索他的头脑数据库,运行他的搜索引擎,寻找某种可能导致幼犬骨折的疾病。
索尼娅说得很在理。日常并不剧烈的活动会导致狗狗骨折,这本身就不正常,是不是它的骨头存在某种潜在的问题呢?是不是骨头不够强壮,因此容易造成伤害呢?如果这样的话,那这种脆弱是不是一种先天性问题?因为狗狗十分年幼,或者这是一种在犬类动物生命初期形成的一种后天问题?
他需要更多的时间看更多的病理书,上网查阅更多的信息。但是他的记忆已经列出了一张单子:钙、磷、阳光、软骨症等。出乎他意料的是(恐怕也出乎了兽医学校病理学老师的意料,因为他一定深信格林不会记住这个名字),这张单子里面居然有“成骨不全”,也就是人们通常所知的脆骨症。
当然,由于还缺少细节,比如这些因素是如何影响克利奥的骨头结构的,并且他还觉得这就是索尼娅真正想要问的,因此格林医生没有如实地说出他的见解,他这样说道:
“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很难想象可怜的克利奥在这么短的生命中会有这么多的坏运气。我们需要采一些血样和尿样,进行进一步分析,这样才不会漏掉任何明显的因素。”
实际上,索尼娅很清楚,克利奥在加拿大的医生曾经在它第二次骨折时寻找过潜在的原因,但是却没有成功。索尼娅听从了格林医生的建议,特别是当这个建议能够给她一丝向母亲解释的机会,向她解释不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没能照顾好母亲桑迪的宠物狗。
“但是这个是什么?”她问道,迫使自己用手指指着照片上骨头的裂缝处,那儿好像有一个小舌头在舔着因为活动而疼痛的牙齿。
“克利奥需要一个手术,”格林说,“这种手术我们不方便在这里做。您能明白吗?”
听到这话,索尼娅的眼睛瞪了出来,又有那么一瞬间,索尼娅的头脑仿佛一片空白。之后便是索尼娅的低语:
“那它会在哪里做手术呢?”
这时格林笑了,给予索尼娅必要的信心和保证。
“我有一个朋友在波士顿的安吉尔动物医疗中心工作。那家动物医院的规模很大,也是世界上最出色的动物医院之一。我现在就给他打个电话。”
“您是说乘坐飞机对克利奥来说是安全的?它有一只腿可是骨折了的!”
格林再次努了努嘴,点了点头,对索尼娅的细心表示赞赏。
“你说得对。但这种做法不太理想。没有一种理想的方式为旅行固定它的骨折,但是它很小,足可以被安置在一个飞机座位的下面。再加上如果给它吃一片安眠药,那么我保证它能够舒适地乘坐飞机。并且飞机很快,也是直达目的地的。”
接着,格林又加了一句:
“不超过两个小时。”这时他又有点后悔,因为说这样的话让他听起来好像一个旅游中介。
索尼娅沉默了,突然,她感到一阵疲惫,意志有些低沉。
“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格林说,“我这就去给我的朋友打电话。”
然后他走开,留下索尼娅和克利奥在检查室里。索尼娅看着X射线图片,又看了看在毛巾里舒舒服服躺着的克利奥,试图让自己好受一点。她用一只手摸了摸狗儿的脑袋,又摸了摸它柔软的耳朵。克利奥睁开了水汪汪的眼睛,看了看摸它的人是谁,发现是索尼娅后满意地又闭上了眼睛。
索尼娅不禁猜测,这只无辜的小狗是不是注定要在她的照顾下经历这种灾难,这仿佛是她有时候没有很好地对待母亲的一种报复。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她必须要将自己的恐惧放到一边,拿起电话打给母亲桑迪。更困难的是,她明明知道她们之间的对话将要如何展开。在一场危机中,她的母亲能够先将个人情感放在一边,去处理那些需要解决的问题。在那些恐惧和不确定的时刻,索尼娅总是放下自己的戒备,让母亲帮助她处理她情感上的需求,让桑迪扮演一个慈爱的母亲的角色。只有在这种时刻,在这个让她们母女俩的关系最为亲近的时刻,她的母亲总是无条件地支持索尼娅的时候,索尼娅才会想到自己是多么的冷淡,对母亲的爱从未给出过回应,特别是当她感到,其实桑迪十分需要被关注。
医院里的一切都在继续-狗叫声,女人要求重新按照处方抓药的声音,还有那只学舌的鹦鹉的声音,她在来的路上注意到那只鹦鹉总是在不停地发表自己的意见-但是检查室里却是一片安静,索尼娅和克利奥相互会意。告诉母亲这个坏消息简直是太糟糕了,但与此同时,这也是索尼娅一个自我证明的机会,证明她有能力处理整个局面,照顾克利奥。告诉母亲桑迪,她明白、尊重并且认可这只特别的小狗对母亲有着多么巨大的意义。索尼娅愿意放下手头的一切,飞往波士顿,将这只小狗治好。不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会将克利奥治好,纠正这一切不应该发生的错误,使得生活再次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