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德兰很快就成了乔布斯生活中的一个重要人物、一个良师益友兼大哥哥的角色。“罗伯特坚信醍醐灌顶现象是存在的,这种人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一点给我印象很深,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弗里德兰呢,他记忆中乔布斯是里德大学的学生当中年龄偏小的。“他一直赤脚走路。他是校园的一个怪人。我印象很深的是他的偏执。只要他感兴趣的,不管是什么,最后往往要走到非理性的极端。他不是那种好说话的人。他有个特点,喜欢目不转睛地盯着说话的对象。他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提出一个问题,等着听到答复,让人受不了,不由地把视线挪开。”
乔布斯也有生性浪漫的一面。他注册上了一个舞蹈班,像很多大学生一样,希望借此找到自己的真爱。可是,他渐渐发现,芭蕾舞虽然别具魅力,他的教育理念却跟学校的做法格格不入。舞蹈课第一学期的教学大纲规定,要大量阅读《伊利亚德》(Illad)和《伯罗奔尼撒战争史》(The Peloponnesian Wars)。到 1972年底,乔布斯还有很多别的消遣。大学生活不乏情感危机和考验:他曾手忙脚乱地把企图自杀的舍友送到当地医院;初尝迷人而捉摸不定的女人味;父母的压力,他们想到自己在花钱供儿子过一种放纵的生活,很是烦恼。乔布斯的学习成绩不太好。第一个学期末,就算人在校园,他的精神也早已辍学。此后6个月,他继续待在宿舍楼,别的满腹牢骚的学生腾出不少空宿舍,他就辗转住在这些宿舍。
在里德,20世纪60年代末狂飙突进的政治激进主义渐渐缓和,变成了精神激进主义,让人想起安德鲁斯·赫胥黎( Aldoous Huxley)在20年代经历过的如火如荼的运动。有些学生对纯哲学和不可知、无答案的问题兴趣浓厚,比如生命的意义和存在的真理:我们是谁?我们为何而生?我们所做为何?人的生命有何真正价值?对良知的召唤,对“修身养性”的追求,很得人心。学生们大谈佛教和印度教中的“业”和远游,他们在精神上离经叛道,在生活中身体力行,纷纷拿饮食和毒品作实验。杰克·达德曼( Jack Dudman)是里德的教务长,他跟乔布斯一辩论就是几个小时。“他爱思考,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一点非常有吸引力。你不能用三言两语的大白话把他打发掉。他拒绝接受老生常谈的大道理,他要自己摸索。”
乔布斯和科特基看了书以后互相切磋,不知不觉把那个时代的标准读物一网打尽:《一位瑜伽行者的自传》(Autobiography of a Yogi)、《宇宙意识》(Cosmic Consciousness)、《突破修行之物质观念》(Cutting Through Spiritual Materialism)、《动中修行》(Meditation in Action)等。不过,最打动人心的是《禅者的初心》(Zen Mind,Beginner’s Mind)。乔布斯经常泡在大学的图书馆,饱览佛教典籍,痴迷于禅宗佛学。“它强调感悟而不是知识。我看到很多人苦苦思索,却好像没有多少心得。我感兴趣的是那些在抽象的智识以外有重大发现的人。”他还越来越深信,本能是一种较高的智识水平。他在科特基宿舍上方一个仅够容身的地方铺了块印度粗棉地毯,经常焚香打坐冥想。
科特基和乔布斯搭便车到波特兰的印度教修习点哈尔·克里什那神庙(Hare Krishna),去吃星期天免费供应的蔬菜咖喱晚餐。有一次,决定留下来在克里什那神庙过夜。凌晨时分,有人把他们叫醒,派他们到波特兰郊区的一处居民区,从私人花园里偷摘几把鲜花,供在克里什那的神龛前。
乔布斯年底从宿舍楼搬出来以后,以每月25美元的租金在波特兰郊区紧挨里德大学的高档居民区租了间装修像样的汽车房。他对自己生活的某些方面讳莫如深,连最知心的大学友人也不知道,偶尔造访的沃兹尼克向里德的大学生兜售蓝盒子,几个学生在附近的电话亭使用时被逮个正着。
乔布斯手头很紧,他从大学针对这种情况建立的基金会贷了一点款,找了份工作,给心理学系做动物行为实验用的电子设备担任维修师。助理教授罗恩·法耶尔(Ron Fial)负责照看实验室和修理电子设备,他对乔布斯印象很深,觉得乔布斯从加利福尼亚带来的知识堪称丰富。“他很不错。他经常不满足于简单的修理,喜欢把东西整个重新设计以后交回来。”
虽然他修好了水族箱,设计了更好的捕鼠器,钱还是不够花。他租的屋子没有暖气,他坐在屋里用《易经》算卦时,总是裹着厚厚的羽绒衣。连续好几个星期,他一天三顿吃粥,用他从大学咖啡馆顺来的罗马面*和牛奶熬制。乔布斯寻思,一盒罗马面够他吃一个星期的。“吃了 3个月的罗马面,我饿得不省人事。”
科特基眼看着朋友瘦得皮包骨头,就和女朋友时不时让乔布斯吃一顿饱饭。三个人管咖啡馆的食物叫“孟山都公司的肉食品”,都成了素食者。他们变着花样吃养生食谱和素食主义者推荐的糙米、香蕉面包和燕麦面包。条件有限,再加上好奇心的驱使,乔布斯和朋友们把思想历险与对神秘主义的浓厚兴趣身体力行,在生活中作实验。他们喜欢刺激大脑未经探索的领域,激发身体的活力,品尝各种毒品和膳食。毒品与其说是为了消遣,更被冠以形而上学的堂皇理由;他们把膳食与生活的其他方面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