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动动嘴皮子的赞美和恭维，要雪中送炭或锦上添花，没有庞大的财富和丰饶的资源是不行的。但不论你有多少资源，也会枯竭。真正善用予法的人，根本不用自己掏腰包。

毛泽东不过是韶山冲小康农家的子弟，并没有良田千顷，白银万两。他分给贫苦农民的土地，是从地主富农那儿拿来的；他让穷困工人共同占有的工厂，是从工厂主那儿夺来的。

宋江也只是一个小小县衙门里的小小押司，相当于今天的法警，既不是广有田庄的员外，也不是腰缠万贯的富商。他给旱苗们下的那些个及时雨，也是从官府或哥儿们那儿借来的。

海湾危机时，美国领导多国部队（其实主要是美国部队，让别国也出一点人，是美国决策者用的加法谋略，目的在于孤立对手、争取道义、为分摊军费制造理由），执行联合国决议，军费却是科威特、德国、日本和其他国家分摊的。不仅如此，海湾战争简直就是美国"爱国者"导弹的广告活动和推销活动，他们从这项武器交易中到底获利多少，只有美国军方和武器厂商知道。

如果说科威特掏钱给美国保卫自己的祖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那么，德国、日本等国为美国掏军费，就是羊毛出在狗身上了。

善用予法的谋略家都有让羊毛出在狗身上的本事。我曾有一个朋友，本是农家子弟，高中毕业回乡劳动。因经常给省报写点通讯稿，被聘为通讯员进了省城。此后活跃于省城官场，左右逢源，现在是该省很有名气的红顶商人，连某些省领导都惧他三分。我研究了他的成功之道，秘诀主要是两条：善用予法，尤善雪中送炭；善于让羊毛出在狗身上。

谁有困难他就出现在谁的面前，当然是要出现在有权有势的人面前。你提供物品，他帮你去公关。物品总要超过实际需要，超出部分，就成了狗身上的羊毛，他广泛地送给他认为以后用得着的人。

这种单方面的给予，根据相互性原理，使他获得了支配受惠者的权力，下次再让受惠者成为出羊毛的狗。现在出羊毛最多的狗是公家。他领导的好几个国有企业集团，为他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炭源和花源，使他有足够的资源进行单方面施惠，从而也使他控制的欠债相互性网络越编越大。此种网络，俗称关系网。

这种羊毛出在狗身上的谋略，是类似于借花献佛的一种借法。善用予法的人也必善用借法。借法在中国谋略文化中内容庞杂而丰富，蕴含精微又深奥。

对借法进行全面研究，不是本书的任务。不过，简单梳理一下，还是必要的。

借者，借用、利用也。借法可以分为借力、借名与借势。借力之力，泛指人力、物力和财力。

借力、借名和借势，可以借敌人的，也可以借敌人之外的第三势力的。前者称为借敌，后者称为借异。

应当注意，我国古代兵法和谋略典籍中的借，主要是从减法而不是从加法的角度论述的。所谓从减法角度，是指从进攻和防御的角度，从打击敌人或消灭敌人的角度；从加法角度，是指从壮大自己和同盟者的角度。

比如《三十六计》中的第三计借刀杀人，第二十四计假途灭虢，第五计趁火打劫，第二十计浑水摸鱼，第十四计借尸还魂，除了第十四计有自救自保（属反减）外，其余四计都是攻击敌人，属于相减法。其中借刀杀人和假途伐虢是借力，趁火打劫和浑水摸鱼是借势。

再如《兵经百篇》第七十九篇借，传授的是如何借敌制敌的法门。如"盖艰于力则借敌之力，难于诛则借敌之刃，乏于财则借敌之财，匮于物则借敌之物，鲜军将则借敌之军将，不可智谋则借敌之智谋"，都是以敌攻敌的相减借法。

除此之外是防御借法，也就是反减借法。如《庄子》中的神社之树，《战国策》、《史记》和《资治通鉴》中吴起走伏王尸之计，还有我翻用狡兔死，走狗烹而得的"留兔保狗"借敌自保之计，翻用投鼠忌器而得的"危鼠就器"之计，等等。

相减借法和反减借法，将在以后有关章节里讨论。本章只讨论加法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