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很多人把它解成:“在那些文化落后的地方如夷狄,就算有君主,也比不上我们华夏诸国没有君主的情形。”
这样的解释乃“自我意识”过分膨胀的结果。真是这样,就不值得写在《论语》里了。
其实,只要用点儿心,将不难发现,句子里的“君”不是僵化的指“君主”,是泛指国家的“君道”,也就是君臣之礼。
孔子在当时,眼见周王朝建立的一个井然有序的大社会,正在逐渐崩溃,想要拨乱反正而力不从心。不知在什么场合,因感时伤世而说了“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这句话的意思是:夷狄那样文化不如我们的地方,都懂君臣之道,不像我们华夏诸国到处都是“君不君,臣不臣”了。
在这里,必须再次强调“前言”中的话:“要解《论语》,对孔子的人格、思想、心胸、气概,要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上述那种自我膨胀的心理,与目前“白人至上”的褊狭心态相比,还不是五十步与百步之差吗?哪里看得出有一点“有容乃大”的气概来。
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征之矣。”
“礼”泛指典章制度、风俗文物等,因为它们与礼有紧密结合的关系。
“征”是证验、考证的意思。
“文献”,“文”指典册而言,“献”是知道故礼的时贤。合起来可把文献看成资料的来源,进而直接当“资料”来讲。
杞是夏亡后,夏后裔的封国。
宋是殷亡后,殷后裔的封国。
许多人把本小节解释成:孔子说:“夏代的礼制,我可以说出大概来,但我却不能从杞去求得证实。商代的礼制我也可以说出大概来,但也不能从宋去求得证实。因为这两国的文与献都不足够,如果够,就可以证实我所说的话了。”
我认为这样的解释,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如果够,就可以证实我所说的话了”,非常不妥。这好像是说孔子因为杞与宋的文献不足,所以“吾能言之”的“言”,只是基于传闻、推测和臆测而来似的。而且这样解释,明显地与《为政》篇中“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发生了矛盾。
事实上,在周代,对于史料保存最完善的,除了周天子的宗室,就要算鲁国了。因为鲁国是周公之子伯禽的封邑,而周公又是周制的创始人,所以鲁国拥有大批类似周宗室的资料副本,是可以想象得到的事。为时较孔子晚的庄子也曾说:“……其明而在数度者,旧法世传之史尚多有之,其在诗书礼乐者,邹鲁之士,搢绅先生(知识分子)多能明之。”算是一个旁证。孔子是鲁国人,他的“好古,敏以求之”,驱使他在少年时期就有志于学。他个人对前朝的典章制度、风俗文物都做了深入的考证和研究。以至在他三十岁时,就以“知礼”闻名于鲁了。后来他又在鲁国做过官,在资料的取得方面更为方便;以后又周游列国,也去过周室,接触过很多文献,所以孔子对古史的了解,可称得上是当代的大师吧!只不过由于有“敏以求之”的个性和“学不厌”的特质,他总想知道得更多些,想从杞与宋多找到些有关前朝某些传闻的资料,但是他失望了。他发现杞与宋的文与献两者皆不足,不能对他的进一步考证有所助益,于是乃有“足,则吾征之矣”的叹语。
综合本小节的意思,是孔子直接地感叹杞与宋的文献不足,间接地在强调资料的详尽记载和妥善保存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