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们是在独处的孤寂中才学到悲悯;有时单凭一己之力无法办到,需要他人来见证我们的忧伤,去碰触那个封藏在内心深处的悲悯。
睿智导师赐给学生的礼物,就是他能够适时举起慈悲之镜,好让我们回想起要如何敞开心灵之门。有位禅学大师回忆他早期的学禅经验:
我非常努力地尝试,在修行过程中面对汹涌澎湃的悲伤与痛苦。情感逼近临界点——差点就要放弃。然后我跑去见师父,她看清楚我内心的挣扎,所以她也立即改变形象,不再是以要求严厉的空行母面貌示现。她摇身一变而为慈悲女神。“很好,很好。”我觉得她已经进入我内心,以她的慈悲心和温柔的声音,碰触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祖母级的佛教圣徒DipamaBarua,不论在加尔各答,还是到此地拜访,都是以这个方式来教导学生。学生会将禅修时所碰到的问题来请教她,而她也耐心地回答,然后还供应茶水和食物给大家。她殷殷垂询学生的健康和家庭状况。每当有学生解释他父母对他到印度来习禅多么生气时,她就从坐垫下拿出一些钱,说,“去为你母亲买一份印度土产做礼物吧。”当学生内心有极大冲突或因世界的悲苦而带着破碎的心来见她时,她会激励他们在修行上精进不懈。“你们要见树也见林。”她说,然后就祝福并且拥抱他们,在他们耳边不断复诵慈爱言语,轻柔拍抚他们全身,直到他们的身心都柔软安适,仿佛置身母爱的怀抱中。
这就是借由悲伤之门通往自由的途径。在这条路上我们发现丰富的悲悯和慈悲之心,能接受生命的真相和自己轮回的命运以及生命里的愤怒和真善,我们因心量宽广而自然接受了一切的本然面目。
我们须接受禅学大师JohnTarrant所说的向“流泪之路”敞开心门,才会生大智慧。他在《黑暗之光》(TheLightinsidetheDark)一书中,引用一位资深修行者的故事。这人被生命中突如其来的横逆击倒,终日哀伤,但是有一天她的悲泣开始转化。
有关我父亲的种种记忆此刻如潮水涌至。自幼我没有父亲,辗转于不同的寄养家庭,饱受漠视和遗弃的痛苦委屈。我以为自己早就接纳这一切了,但突然间,这个沉重又私密的尘封记忆却紧攫住我。我完全无招架之力,整个人如身心溃堤般一直大哭。当时我眼中所见都化为一片泪之汪洋。接连数日以泪水洁净自我,并不断凝视这片泪海后,我的心境开始蜕变,那滑落脸庞的泪珠也逐渐不涉及个人的情感和理由——这些泪水是来自于对生命的深刻领悟。我整个人被一股温柔力量所攫获,尤其是对于那些藏身于角落,受到漠视和遗弃的东西,内心有着极深的悲悯——这是黎明时分的天空出现一抹特别的蓝光,还有鸮鸟、猫头鹰吃完老鼠后所吐出的骸骨残屑。后来我所流下的泪水是觉悟后的澄明泪水。我们的心灵被引领到那片广大的世界中。
让自己的心灵全然放松,沉浸在最深层的静止状态,把内心所有的冲突和渴求都释放掉,将自己带入那份永恒的认知之中。有位老师这么说:
当我的心灵超越自我时,我可以感受到原先“个人的痛苦”已经被转化为同体大悲的胸怀,那是对这世界苦难的悲悯。我看清楚这宇宙是如何运行,而我们这个星球是陷于如何的水深火热之中,然而这一切伤害都能得到疗愈,这世界并未受到任何影响或干扰。它仍然安定于那一大片广阔浩瀚的宁静中。
进入哀伤之门,我们的心灵就会从幻影和贪婪中释放,不再与万物分隔,了悟到我们其实应该拥抱生命。我们既能安住于佛陀(或耶稣)的伟大胸怀中,也能安憩于那全知者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