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当地的习惯,接新亲得准备一溜卡迪拉克、奔驰、宝马之类的名车抖威风,最次也得鼓捣一排桑塔纳。黄韬可好,给了我一沓五块钱,要我在新亲集合的地方等着,凑合三四个人,就扬手招一台夏利出租车,往里面一塞,扔一张票,师傅,大富酒店,您稳当点儿开,这都是我们贵宾。妥了。
婚礼司仪也让黄韬犯过愁。我干过那活儿,他知道,可是,牛波涛、汪虎、毛静那都是专业呀,用谁都得伤好几个人的心,干脆全上!好家伙,改群口相声了。
中午,宴会结束。黄韬忙着收场,小关居然洗吧洗吧,换身职业装上班了。她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没一个礼拜呢,怕领导知道,对她不利。
施小君说,小关这婚结得可真马虎,早上化妆,我们约的六点,她愣迟到了将近一小时,没起来。
下午,汪虎、郁东庆、毛静在我家歇息。
我忙活了一宿加一上午,累了,说着话,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前,我注意到汪虎没咋搭理郁东庆。
35
黄韬夫妇又请了哥们儿一顿。
吃的烀饼。
这玩意儿我喜欢,是排骨炖豆角和发面饼的一锅出,香得厉害。
小时候,我妈偶尔给我做这口儿,解馋。当时放的不是排骨,那贵,搁猪皮顶的。下锅前先熬化了大油,就是荤油,然后把自个儿家下的大酱倒里半二大碗,炸开,葱姜蒜扔里,扒拉俩来回,豆角、猪皮就往里招呼,炒四五分熟,倒水,也叫添汤,再撒把大粒盐。这不算完,关键是上面罩一张发面饼,正好锅盖大,蒙住那一锅菜,啥时候菜汤都浸到饼里,熟透了,就是完活儿了,整口锅端到桌子上,一蹾,那味儿——香。
忘了听谁说的,这道东北特色大餐是黑龙江那边的伐木工人发明的,用的家伙少,好做还好吃。现在饭店里的做法改进了,搁的料也多,但不那么野性了。
吃饭时,我和汪虎挨着,郁东庆和毛静坐一块儿,挺热情地给毛静夹排骨。
我问汪虎,武宁到底为啥没回来?
汪虎说,我也拿不准,估计过一段日子,大伙儿就都该知道了,他碎嘴子,不藏事。
我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明白得过完多长一段日子。
没用多少日子,当天我就猜出了八九分。
吃完饭,天彻底黑了,汪虎提议到海边玩一会儿,大伙儿一致同意,小关因为第二天还要上班,没去。牛波涛要回家陪陪老妈,也走了。
此时,水已经挺凉了,但借着酒劲儿,我们还要下去游泳。
没带泳衣,我和黄韬、汪虎穿着内裤就冲进去了。
我们扯着嗓子喊郁东庆,让他也下水来,刺激刺激,他没反应,也看不见表情,只是恍惚看见他特别孤单地在浪花边缘傻站着,月光下的造型挺拽的。
毛静和施小君坐在黑漆漆的沙滩上,说悄悄话,头埋得很低。
那晚,月光真是很美,甚至亮得有些耀眼,洋洋洒洒地照下来,把海面映得像鱼鳞一般,每有波涛轻轻荡过,就有无数变形的小月亮在我们身边滑过,我们唱着一些老掉牙的歌曲,随着节拍在水中跳跃,上身露出来时,挂着的水珠亮晶晶的。
在三人游泳比赛时,我们各自把小裤衩脱掉,谁游在最后,就会遭到另两个人浸满海水的内裤的狂砸。
郁东庆突然走到了水里,穿着T恤和长裤。
我们玩儿得正疯,是毛静的呼喊声将我们的视线拉过去的。
水已经漫过了他的胸口。
我和汪虎慌忙向他游过去,毛静也急赤白脸地穿着牛仔裤跑到水中。
郁东庆停住了,我们喘着粗气到他近前,看他对我们露出很尴尬的一个笑,嘴角高高扬起,抻出两个老大的酒窝,特深。
你要干啥?你咋回事儿?
我凉快凉快,无聊。
真操蛋!赶快上岸!
郁东庆转回身,湿乎乎地慢慢往回走,哗啦哗啦的。
黄韬在水中划动着两臂,若有所思。
我说,你咋没过去?
黄韬笑眯眯地说,他这是第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