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培了解中外教育制度,而且主持过全国的教育工作。可以说他是五四时期中国极少数具有系统教育思想和理论的教育家,尤其是对高等教育,从教育宗旨、教育内容、教育体制,都有一整套的设想,他也是怀着这一整套设想去改革北大的。因而他一到任就能大刀阔斧,将改革全面铺开。
首先是学科体制改革。
蔡元培非常强调大学的学理性质,认为大学是以培养研究高深学问的学者为目的的。他认为:“所谓大学者,非仅为多数学生按时授课,造成一毕业生之资格而已也,实以为共同研究学术之机关。”作为大学,就应该围绕研究学术这一核心,设置合理的学科。对于“学术”二字,应该有深刻的理解。“学与术可分为二个名词,学为学理,术为应用。”他认为工商、法律、医学等科目,既讲学理又讲适用,均为术,只有纯粹的科学与哲学,才是学。他虽然认为“学必借术以应用,术必以学为基本,两者并进始可”,但又强调“学应该重于术”,“以学为基本,术为支干”,而在基础理论和应用学科之间,应该重“纯粹的科学”研究。他主张在高等教育中要有所分工,“治学者可谓之‘大学’,治术者可谓之‘高等专门学校’。两者有性质之别,而不必有年限与程度之差。”北京大学既然称大学,而且是全国唯一国立大学,就应该致力于把它办成研究学理的中心。
1919年,蔡元培在北大进行了学科体制上的第二个重大改革——“废门改系”。设立学系的思想动因,基于蔡元培对近代科学发展的理解和认识。他从科学演变的历史及其发展趋势,看到了学科之间相互渗透和相互影响的特点,认为“文理是不能分科的”,例如文科的哲学,必植基于自然科学,而理科学者最后的假定,亦往往牵涉哲学。从前的理学属于哲学,而现在用实验法,应列入理科。地理学的人文方面,应属文科,而地质、地文方面则属于理科。历史学自有史以来,属于文科,而推原于地质学的冰期与宇宙生成论,则属于理科。教育学和美学,也渐用实验法,有同一趋势。他指出,许多专门学者,不明了科学发展的趋势,不明白各学科之间的相互关系,以至存在“专己守残之陋见”。如“治文学者,恒蔑视科学,而不知近世文学,全以科学为基础;治一国文学者,恒不肯兼涉他国,不知文学之进步亦有资于比较。治自然科学者,局守一门而不肯稍涉哲学,而不知哲学即科学之归属,其中如自然哲学一部,尤为科学家所需要;治哲学者,以能读古书为足用,不耐烦于科学之实验,而不知哲学之基础不外科学,即是超然之玄学,亦不能与科学全无关系”(见《北京大学月刊发刊词》)。他进一步认为这种认识的局限,造成了大学文理科学生培养上的流弊,“文科之史学、文学,均与科学有关,而哲学则全以自然科学为基础,乃文科学生,因与理科隔绝之故,直视自然科学为无用,遂不免流于空疏。理科各学,均与哲学有关,自然哲学,尤为自然科学之归宿,乃理科学生,以与文科隔绝之故,遂视哲学为无用,而陷于机械的世界观。”他主张要融通文理两科之界限,主张学生文理兼习。学文科者,不可不兼习理科之某种。如学史学的,兼学地质学;学哲学的,须兼习生物学等。而学理科的,不可不兼习文科的某些门,如哲学史、文明史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