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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信谗言车裂李存孝 思良将酖杀康君立(6)

半截英雄 作者:汝河


“尔有何罪?”李克用问。

“泽州捷报失实,致使十三弟怨及父王。孩儿不胜惶恐。”李存信确有几分羞惭地说。

“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必再说了。”李克用说,“身为三军之帅,要度大能容,不可忌才妒能,小肚鸡肠。”

“父王教训得是。但孩儿有难言之隐,不禀明父王,即为不忠不孝。因此辗转难以成眠,特来向父王倾诉。”李存信垂泪说道。

“什么难言之隐?尽管讲来,我不怪你。”李克用不由关切起来,“不要婆婆妈妈,哪像个大将军!”

“对十三弟,我是有意裁抑,但并非忌贤妒能,是为他好,也是为了父王。”李存信道。

“啊?这是为何?”李克用感到惊讶。

“十三弟生性桀骜不训,这就不必说了,但一种念头不可助长。”李存信低垂着头,作出十分痛心难言的样子说,“说轻了,是少不更事,说重了是对父王不敬。”

“什么?不许妄进谗言,搬弄事非!出帐去吧!”李克用勃然变色。

李存信扑通跪倒在地,流泪说道:“父王息怒,这正是我难言又不能不言的原因。言则恐伤手足之义,不言乖违父子之情。更怕十三弟误入歧途,做出不该做的事情来。因此反复思考,冒死陈情。望父王对十三弟及时教诲,免成追悔莫及之恨。”

“说吧。”李克用说,“但不许胡说!”

“那日兵过沁水,行军途中,议及泽州之事,老十三道,一将无能累千军,王叔克恭本非帅才,父王委以帅任,致以潞州之失。若令罕之为帅,定不致糜烂如此。我说罕之鹰隼之性,反覆无常,饱则易飏,是以父王不敢冒然假以重兵。老十三却道饥鹰则更易飞往别处,另觅恩主。父王不以恩德固结罕之之心,反以饲鹰之术待之,罕之若怀异志,也怪不得罕之。我觉得他话说得离了谱,便责怪他不该妄议父王治军为政大计,他才缄口不言。也许是孩儿担心多余,派兵之时,我忽然多了一重忧虑,深怕老十三少不更事,为人利用。故而临时改变主意,只让十三弟带五百骑入泽州。可能是以小人之心测君子之腹了,望父王察儿衷曲,恕儿愚钝。”李存信故意闪烁其辞,但李克用还是明白他这番话的弦外之音、实际之意的。听完之后,不禁想起李罕之刚才极口称赞李存孝的情形来,心中油然而生疑惑,从而李存信的话,使他心有所动。但他还是声色不动地说:“知道了。老十三口无遮拦,不过是无心之论罢了。不要对别人讲起。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了。”李存信欲言又止。李克用看出他还像有话要说,就说:“有什么话就统统讲出来,不要半吐半咽,藏头露尾的!”

“儿请父王万勿以李罕之为潞州之帅。若无合适人选,儿荐一人可担此任。”李存信道。

“谁?”

“老将康君立!用人以忠诚为第一,康君立对父王忠贞不贰!”李存信恳切地说。

“知道了。”李克用挥了挥手,“去吧!”

次日,李克用对众将宣布,任命康君立为昭义节度使,镇守潞州。李存孝大失所望,当着李克用哭诉自己的委屈,表白自己功劳。李克用道:“与张濬恶战在即,本王不能须臾无十三郎在侧。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等荡平贼寇,为父定还儿一颗节度使的金印!”李存孝无奈,气得三天没有吃饭。第四天,李克用命他带兵前往平阳攻打张濬。李存孝不敢违抗军令,临行纵火焚烧潞州东城,泄愤而去。

平阳本是古郡名,相传为尧的都城,因其在平水之阳而得名。平水即今之汾水。三国魏齐王分河东汾北十县为平阳郡。李存孝将兵五千,营于赵城。李克用命薛志勤率骑兵三千,出阴地关,进军洪洞,以作侧应。

张濬与诸将议曰:“李存孝世之勇将,天下无敌。李克用常依之攻城破阵,无所不克。今已统兵到来,如何御之?”

华州刺使韩建道:“用兵之道,弱者力擒,猛者智取。李存孝当世吕布、许褚,以力相抗,实不可能;若以智取,也不难破。”

“将军有何良策破之?”张濬忙问。

韩建道:“李存孝自恃勇猛,无人可当;又值屡胜之后,必生骄傲之心。趁其新到无备,未将愿于今夜劫其营寨,庶几可破晋兵以擒存孝。”

张濬大喜,命韩建小心行事。当夜三更过后,韩建率精卒五百,劲装衔枚,摸到存孝大营。一声呐喊,冲入之后,不料却是空营一座。韩建知是中计,退兵已来不及。五百人顷刻被层层围在垓心,虽作困兽之计,也是枉然。韩建果然身手健捷,冲出重围,只身脱逃。可怜五百精卒,尽为刀下之鬼。李存孝率得胜之师,直逼晋州西门。张濬、韩建紧闭城门,不敢出战。存孝声东击西,连日虚张声势佯攻晋州,夜晚却撤兵疾取绛州。绛州刺史张行恭猝不及防,挡不住李存孝猛烈攻击,弃城而逃。攻下绛州,李存孝又挥兵渡过汾水,重返晋州城下。谁知张濬、韩建已由含口遁逃,李存孝遂带兵进入晋州。

李存孝连克晋、绛二州,李克用虽因李存信进谗生疑,仍论功行赏,授李存孝汾州刺史。李存信虽然心中忌妒,也无话可说。次年三月,邢州节度使安知建叛晋归梁,李克用命李存孝讨伐,邢、洺平定之后,终于兑现诺言,任命李存孝为邢州节度使。

时幽州李匡威、镇州王镕、定州王处存三镇毗邻。李匡威、王镕屡屡侵夺王处存的领地,后来商议共同灭掉王处存,平分定州。王处存当年平定黄巢时与李克用颇有交谊,因而派人向河东求救。李克用欲命李存信挂帅,统领存审、存孝诸将出征,前去救援。存孝扬言,若让存信挂帅,作藩汉马步都校,自己决不出征。李克用不欲二人重起纷争,改命存质为帅,存孝独领一军攻镇州、赵州南鄙;李存信、李存审领兵东出井陉口与其相会,然后合兵攻临城、柏乡。

王镕听说李存孝大军将至,慌忙向李匡威求助。李匡威立即从定州撤兵,赶往赵州城南与王镕相会。李匡威道:“沙陀义儿军强悍无比,李存孝当世虎将,朱全忠尚不敢撄其锋,何况我辈?只可智取,不可力敌。”于是屯兵临城西北龙尾岗,深沟高垒,紧闭营门。存孝领兵到来,直逼营门挑战。王镕命人登陴答曰:“已与晋王遣使言和,双方将罢兵修好。请将军回营歇马,静候音讯。”李存孝将信将疑,只好收兵回营。次日李存孝又来叫战,镇州将士却自寨上缒下酒食来。寨中将士说道:“既已化干戈为玉帛,理当有酒同醉,有肉同食。何必分什么彼此!”河东苦寒,将士累月难见酒肉,乐得醉饱。李存孝无奈,只得由士卒携酒馔而归。一连三日,天天如此,双方既未交兵,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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