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吕亚尔夫妇换了房间,或是把窗关了,争吵声压下去了。可是仅隔了一小会儿,露易丝蛮横的声音就盖过了“气象预报先生”:
“可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你自己心里有数!你整天围着女儿转,为她做这做那,你把我女儿偷走啦,你倒是蛮像她的母亲。”短暂的沉默之后,她富有戏剧性地补充说:“父亲总是应该很迟才回家!”
克莱尔笑了,“这也太强词夺理了吧。”她不禁想象女邻居现在的模样:满头长发披散在赤裸的古铜色肌肤上,细长的、涂有指甲油的指尖夹着一支快要燃尽的烟蒂。这简直像一出糟糕的马戏,蹩脚的驯兽师让克莱尔开始感到厌倦。于是,她重重地关上窗户,回过头开始想自己的事。
从今天一睁眼开始,一种奇怪的感觉就一直在克莱尔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她近来越来越频繁地梦到石田。在昨夜的梦境里,石田在自家客厅的墙上画了一些曲线和折线,画得很快很轻松,她在自家的阳台上看着,他时不时地回过头来冲她微笑致意。她觉得很好玩,而且鼓了掌。墙上的图画越多,她笑得越开心。接下来的事情就再也记不得了。
克莱尔拿起手机,拨通了查号台:“喂,您好,劳驾帮我查一下图卢兹旅游局的号码。”语音提示询问她是否需要转接。“好的,请帮我转接。谢谢,再见。”她对机器人道。她觉得同机器人的交流像与真人交流一样,挺好玩的。几声铃响之后,一个女声从电话那头传来:“您好,这里是图卢兹旅游局,我是埃莱娜。”
“您好,能否帮我查一下日本建筑展在哪里举办。”巴洛克式的音乐响起,片刻之后,接线员答复克莱尔:“展览在市政厅的展厅举办。”
“还有件事想问一下,”克莱尔道,“这个展览是周二开幕的吗?”接线员回答:“不是,夫人,上个月就开幕了。”克莱尔挂断电话,又迅速拨通另一个号码。
“您好,这里是贝洛医生诊所。”“您好,我是克莱尔· 布兰古尔,今天上午我可以来找莫妮卡医生吗?”秘书小姐似乎有些犹豫,克莱尔听见记事簿的翻页声。每次预约都一样,只要克莱尔说情况紧急,对方都会让步。“十一点行吗?”秘书问道。“十一点,好的,一会儿见。”
克莱尔放下电话,一边收拾厨房,一边不安地寻思:为什么在昨夜的梦境里,石田先生一丝不挂。
从昨夜开始到现在,楼上没有传来任何噪音。克莱尔猜想,这个男人要么是个迟起的人,要么就是一早就出门上班了。克莱尔打开房门走进院子,把垃圾袋扔进被绿色植物遮蔽的大垃圾箱。她刚要走向院子大门,一抬眼,看见安托万、露易丝和小露西正在推院子的大门。因为刚才偷听他们夫妻的争吵,克莱尔不想与他们照面,便在树后躲了起来。
就在这时,新房客保罗· 罗塞蒂推开窗户,胳膊肘支在窗台上。
他居高临下,清清楚楚地看见一个年轻女子猫腰藏在垃圾箱旁的一株印度橡树后面,脚边放着一只大学生背的书包,默默注视着一对夫妇及他们的女儿远去的背影。
一只黑白相间的大肥猫走到克莱尔身边,用肋部蹭她的腿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