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坐在原处,盯着对面鲁道夫的木椅,陷入凝滞,头脑的思维出现了空白。
鲁道夫面朝着帐外,双臂抱在胸前,望着远方,许久不曾说话。
大帐里一时极为宁静,只听到风吹帐幕的声音。
当鲁道夫终于再次开口时,他冰冷的声音傲慢而又轻蔑:
"马克西米利安,我接受你们的条件!把那块土地拿去吧,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能保住你的王位!"
这些极为刺激的话是在下逐客令。当然,马克西米利安也知道,像他这样的客人是多么不受欢迎。他难堪而尴尬地低着头从鲁道夫身边走过。
他并不想这般灰溜溜地走开,可刚开口说:"公爵,请保重,我会给你送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不客气地打断,鲁道夫高声说道:
"再会,我的表兄!罗恩,恭送士瓦本伯爵,把他从这儿送出去!"
罗恩就守在帐外,闻听命令,他立刻走来,向这位士瓦本伯爵做了个请他动身的手势。
马克西米利安只得离开。罗恩跟在身后。在他的陪同下,马克西米利安快步走到自己的侍从那里,踩着马镫,一跃上马。
他的脸绷得紧紧的。他回过头看了鲁道夫一眼,鲁道夫仍站在大帐门口,脸上的轻蔑已变做讥讽的冷笑。侍卫长罗恩的目光更加冰冷,手紧握着剑柄。他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毫不掩饰敌意,与他的眼睛如决斗般对峙着。
马克西米利安立刻转过头,对施韦林等人大声命令:"回城堡!"
他急驰离去。施韦林和几个侍从也随即跳上马,跟随着他驰回城堡。
条约终于签署了,按这个条约,洛林必须让出东南部的森林以及向腹地延伸的大片领土。鲁道夫没有了耗下去的实力,这一点,他与马克西米利安的密谈,已经向士瓦本人明明白白地昭示出来。
马克西米利安脸色阴沉,在条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他弟弟与大臣们都持强硬的态度。士瓦本--法兰哥尼亚同盟,休戚相关的北部诸侯,也不允许他对洛林有丝毫同情。
鲁道夫并肩站在他身旁,拿起笔签上名字。他神色严峻,久久地望着那个条约。马克西米利安的心笼罩着无法驱散的阴云,异常沉重。
条约签署的当天夜晚,为洛林的来客,他举行了一个盛大晚宴。
城堡外的河水边,筑起一座波斯绒毯的大帐,乳白的绒毯上,绘制着东方的武士和战马。大帐正中的铜炉内生着火,火上架着铁条,上面正烤着一只小羊,羊肉的油珠不断滴落到下面通红的木炭中。铜炉四周摆上了长长的木桌,木桌上放置着银盘和酒杯。
香喷喷的面包堆在银色的大托盘上,面包外皮已烤得焦脆绽裂,露出里面雪白的奶油。面包旁边是上等的干酪。滚油煎透的鲑鱼头尾翘得高高的,好像即刻要从银盘中跃起。红焖山雀和斑鸠的肚子被松露和香菇塞得圆鼓鼓的。野鸡、鹿肉和羊排上涂着厚厚的黄油。
硕大的石榴果粒如同一颗颗红宝石,饱满晶莹的葡萄则仿佛是由紫玉琢成。粉红的苹果堆满了骡车上大藤筐,奴仆不断将它们抬来,成筐地倾倒在木桌上。
各式各样的美酒在酒杯里荡漾,流溢着花雾一般甜美而厚重的醇香。
那是洛林的血与肉。
鲁道夫远远地站在自己的大帐前。他转过头去,望着远方无边无际的大森林。黑色的大森林、寂静的群山、数不清的纵横的河流,都已属于别国的君主。他又望着士瓦本的欢宴,眼中的泪却再也流不出,泪水风干在双眼之中。所有的情景,都在啃啮着他的心。
身边,他的堂叔,他的大臣和侍卫,阴沉的眼睛都朝士瓦本贵族那边望着,他们的双唇都紧闭着,将痛骂和诅咒都关闭在心里,等待有一天,在瞬间将它们全部迸发出来。
这个晚宴,洛林人没有一个人入座,他们的座位全部空着。但这却丝第一部纯血王子毫没有减少士瓦本贵族半分兴致。这些贵族纵情喧笑,饮宴作乐。只有他们的伯爵除外。
马克西米利安闷闷不乐地坐在筵席的最上首。他已经脱下了王袍,今夜,他只穿着一件式样非常简单的黑色长衣,头上那顶沉重的王冠换成了一顶佩着王徽的黑丝绒软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