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伯特将黑貂帽子从头上取下,交给随从,佩特、施韦林和随从只能等在大厅外,看着他一个人走进去。
大厅里,一个高出地面,铺着毛皮,舞台一般宽阔的石阶上,是勃艮第国王和教皇,数十位贵族和主教围绕着两人。
那两个人各坐在一只华丽的大木椅上,双脚踏着厚密的毛皮。国王的王椅带有雕花扶手,扶手上包裹着波斯绒毯;教皇的座椅铺着雪白的羊皮。在他们侧面,是一扇又高又狭窄的彩色玻璃窗,五彩斑斓的光照耀得他们犹如圣像。那两人面带微笑。他们的微笑,就像长者面对着年轻人时那样,看起来格外温厚。阿尔伯特的视线一下子就射向了勃艮第国王。
他这是第一次见到勃艮第国王罗贝尔。这个神秘的人始终让他周围的君主感到不安。此刻,他戴着纯金王冠,坐在高高的王椅上,手执权杖,以一种近乎圣化的色彩,等着被征服的人向他乞求饶恕。
按自查理曼时就传下来的礼节,阿尔伯特越过教皇,首先来到勃艮第国王面前,在石阶前单膝跪下,将佩剑平放在石阶上国王的脚边,然后去吻国王长袍的下摆。
虽然是表示屈服,阿尔伯特的声音却很清晰有力,他抬起头,对国王说道:
"高贵的国王陛下,天主赐福于您和勃艮第,使您的国家强大无敌。
我,布隆的阿尔伯特,士瓦本伯爵的全权代表,来到此地,向您致以敬意,我们期待您能以执掌黄金权杖的手,自今日起终止勃艮第与士瓦本的战争,士瓦本一方将对您的仁慈由衷地表示感谢!"
之后他把头低下去,仍跪在勃艮第国王的脚下,等候国王对他的臣服表示首肯。
他低垂着眼睛,神色严峻地等待着。勃艮第国王那双浅蓝色的锐利的眼睛牢牢地盯在阿尔伯特身上,停了一刻,才缓缓地点头说道:
"士瓦本的来客,我,勃艮第国王罗贝尔,弗朗士-孔泰伯爵,愿意接受你向我表示的和解。王爷,请起。"
在向那位胜利者行过礼之后,阿尔伯特来到教皇面前,再次跪下,亲吻教皇的手和袍边,然后去吻他的白缎鞋子。教皇俯下身,以十分慈爱的姿态握住他的手,抚摸他的头发。阿尔伯特抬起头望着他,嘴角不由得浮起一丝悲哀的苦笑。
他站起身,目光从教皇转向勃艮第国王,刚才用强力抑制住的屈辱,此刻在心中油然迸发,让他痛得异常难熬。他禁不住想找出什么办法给这个人狠狠地来上一下。虽然知道,他现在所能找到的回击,实在渺小得有些可笑。
"罗贝尔王,你来得真早,让你如此久候,我感到很抱歉,不过,你那些侍卫的蛮横和粗暴令人难以想象,让我不免多耽搁了些时候!"
勃艮第国王听了这番讥刺,反而感到十分有趣。
"礼节和教养是上天赐予贵人的,不能向那些低贱的人去索求。对他们的行为举止,我们完全不必放在心上。既然已经耽搁了时间,布隆的王子,我们还是开始谈正事吧。"
阿尔伯特恨恨地说道:
"是的,如能尽快达成协议最好不过了。倒要请问,我的国家如何开第一部纯血王子罪于你,竟招致你的震怒?你能否让天主代你回答,你踏上的是所多玛,俄摩拉,还是巴比伦?我们所遭受的灾难绝不逊于那三个受诅咒的罪恶之地,却没有任何缘由!在这片神佑的土地上发生过的,此刻还没有终止的野蛮罪行,也许你知道得并不如我们这样清楚,可这对于你倒很幸运,否则作为一个基督徒,你就会感到无地自容!"
头戴金冠的勃艮第国王笑容没有丝毫改变,保养极好的手甚至比年轻人还要细腻。这双柔软白皙的手,其中的一只优雅地放在绣金的宽大王袍上,另一只手细长的手指执着精工的黄金权杖。他这看起来软弱纤细的双手,却铁一般地牢牢掌握着王权和那混杂着各种语言的军队。
听了阿尔伯特的话,他依然在微笑着,很显然,他并不感到羞耻。
他说:
"我怎么会不知道?阿尔伯特王爷,你还是太年轻啦。战争就是这样,到了这个时候人就会变成野兽,即使是我也无法控制他们。难道你对此一无所知?两年以前,你们士瓦本人不也在洛林干着同样的勾当吗?王爷,你的哥哥唯一一次对你公开痛骂,那次是因为什么?你和你的部下,加上滕贝格,你们就干了刚才你所鄙弃的事情,而且从中得到极大的收获。依据战争的结果,你们士瓦本跟洛林签定了和约,使我们脚下这块曾经属于洛林的土地,归属于士瓦本。既然如此,对战争你又何必痛加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