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沉沉地望了他一眼,不再说下去。四周陷入了沉默。
马克西米利安从篝火边站起身,他再也呆不下去了,商人的话他根本无法理解,它震撼了他,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对于这个人或者许多个这样的人,他既感到一点蔑视,又有一点怜悯。对自己也一样。
"真的,我距离他们太远了。"
他暗想。自责,还是失落,这个时候他并不想再去探索。
"我们继续赶路吧,"他对这些市民温和而又凄楚地笑了笑,"那位伯爵,那些贵族和领主,在天主面前是有罪的,但愿他们都能听明白你们的这些话。"
几点雪花落在马克西米利安的脸上,映着火,雪的冰晶冷冷地闪烁。
他抬起头,风在将树枝摇动,一片片冰雪缓缓飘落,在火光的映射下闪闪发亮,好像天上的星碎成了一片又一片。天上没有星星,夜空晦暗,既遥远又沉重。
忽然响起一阵大哭。当他们离开,那个尚未学会说话的幼童在母亲怀里哭叫起来。一直到走出树林,走得很远了,还能隐隐听到哭声。
那声音仿佛已经进入了每个人的心里。
也许还剩下了那么一点运气,在山坡上另一片密林的林边,他们看到一个低矮的木屋。房屋木板的缝隙塞着涂上松油的麻绳,屋顶的白雪下露出保暖的干草。那是山民的家,里面还亮着暗黄的灯火。在这荒野的晚上,看到这同类的生命之光,每个人都不禁心中微微一热。
他们下了马,上前敲门。里面的灯火却突然熄灭,他们一愣,贴在门上屏息侧耳倾听,里面悄无声息。
火暴脾气的格鲁纳男爵推开门前的骑士,上前用拳头咚咚地使劲捶击黑森林骑士着木门,大声叫道:"开门,里面的!"
他的声音显然惊吓了屋主,屋里面问道:"是谁?"
"管我们是谁,马上把门打开!再不开门,我们就把门劈开!"
他粗鲁的行为让马克西米利安十分反感,可他却不做声,并不去制止。
灯火重新燃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门开了,一个须发灰白的老头子披着旧羊皮外衣站在门口,恐惧而又愤怒地看着他们:"你们是什么人?"
格鲁纳男爵并不回答,一把推开他,低下头,跨进屋子里。马克西米利安也跟着走进来。
这是一个简陋的木屋,很粗的松木柱子支撑着屋顶,地上铺着干草。
屋子角落有张桌子,旁边是把松木椅,桌上放着盏小小的油灯。桌脚下是这个山民饲养的家禽。马克西米利安立刻快步走到桌边坐下,手撑着额头,闭起眼睛。脚下的家禽咯咯地叫了几声,扑腾了几下翅膀,就再次安静地睡去。
施韦林和其他人打量着屋子。屋子墙壁上挂着两张毛皮,一张是獾子的皮,一张是狼皮,散着重浊的气味。它们上面的毛都很稀疏,有些地方的兽毛几乎完全脱落了。
毛皮边的一个毡子门帘悄悄地打开一条缝隙,闪现出眼睛的光芒。施韦林立刻一个箭步冲上去,哗啦一下扯下门帘。
"你们要干什么!"老人惊骇地喊道。
门帘后站着一个身穿粗麻布衣裙,十五六岁浅黄头发的少女,天蓝色的大眼睛惊恐地望着面前这些人。看到少女,施韦林不禁感到十分窘迫,连忙安慰她:"女孩,你不要害怕,我们是士瓦本贵族。请告诉我,这里还有什么人?"
那少女裹紧了粗毛围巾,望着他轻声回答:"我爸爸去打仗了,除了祖父、祖母和我,家里再没有别人。"
"你的祖母呢?"
"她在那里,"少女向里面指了指,"她的腿不能动了,只能整天躺着。
"
里面,灰暗的灯光下,一双浑浊的眼睛也同样惊恐地朝这边看。
骑士们松了口气,他们把披风解下来铺到地板上,疲惫地坐了下来,第一部纯血王子靠在板壁上准备简单地歇一歇。
施坦海姆男爵没有坐下,他还有事情要办,他礼貌地对老人说:"您有什么吃的喝的东西没有?请您拿来,我们会付钱的。那位姑娘,请拿些清水和擦脸的亚麻布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