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猎在墟镇进行,或在露天的墟市,或在室内的赌场。大猎一律用麻蟀,并且是训练有素的麻蟀,有的还身经百战、战绩赫赫。麻蟀皆有名,关在特殊的笼里供人参观,往往8只为一组,让赌徒投买下注,再进行车轮大战,或实行淘汰赛。押中头蟀(冠军)即中彩,类似今日赛马之“独赢”马票,彩金是饼资的数倍。此外,还有多种斗法及赌法。除赌徒与庄家对赌外,蟋蟀按战绩的大小也可获得奖金(实际归蟀主所得)。赌注一律以饼资计算,折算成银铜钱币,并不以实物过手。这种博戏需要较大的本钱,一般由赌商坐庄。
裘仔跟众牧童的斗蟀,纯粹是游戏,也不讲究是茶蟀还是麻蟀。他们没有赌资,无法下注,并且无论是茶蟀或是麻蟀,都不是花钱买来的,是自己在田野园圃抓获。不赌钱物,却是要赌别的,如输者,罚刮鼻子、当马骑、学狗叫,或去照看牛。裘仔老是输,甚觉无聊又无奈,别的孩童兴趣盎然,裘仔常呆一旁做看客。
逢年过节,大人通常会赏小孩一点零花钱。端阳节、中秋节是小猎、大猎的最佳时期,乡村和墟镇,都要举行不同寻常的斗蟀活动。裘仔与要好的孩童跟去赌蟀,希望赢一大摞饼回来。别的孩童有赢有输,甚至铺铺皆赢,唯裘仔连押三注,全部赔光。孩童们奚落裘仔一番,又好心借饼给他赢回输掉的饼。裘仔回绝了他们的好意,全然没有赌徒急于扳本的禀性。 几年过去,裘仔以输多赢少的累累败绩,结束赌博生涯,发誓不赌。
霍芝庭从小缺乏赌博的禀赋。他后来称雄于广东赌坛,仍是个不赌之赌王。霍芝庭不精赌,并不妨碍他做赌王。百余年来,真正在赌业称王称霸的人,几乎没有一个精赌,但他们无一不善管赌。
这种现象,犹如斗蟀,一等一的斗蟀高手,极少是八面玲珑的职业赌商。赌商需要综合性的能力,尤其是大型斗蟀,需租用场地场馆,需邀请各路的斗蟀手带各自的蟀王来参赛,需雇佣一批工作人员,需给大豪客特别的款待,需邀请戏班子来演出营造热闹气氛,还需设计出一套有利于自己的参赛及对赌规则。此外,相当的财力,也是万万不可少的。
霍芝庭成了大赌商后,一天兴致油来,谈他开赌而不参赌的原因,说他从小就窥破斗蟀博彩的奥秘。斗蟀,获利最大的是赌商。其次是蟀主和饼家。蟀主出蟀对斗,赢了则可赚得奖金,输而不赔,起码可保本;饼家售饼盈利,若是大猎,虽不以实物(饼)作赌注,但中彩的赌徒,必须买一批饼分发给蟀坊的工作人员及看客。赌徒有赢有输,但归根结底,不会有一人能靠赌蟀发财,最终都是给庄家做儿做孙。
霍芝庭的这番话,完全是站在赌商的立场说话,而不是从赌徒的角度。其实,赌徒除了渴望赢钱,还图一个乐趣。霍芝庭的乐趣全在一个钱字,就这点,不难看出他的赌商潜质。 霍芝庭的这番话,显然带有他做赌商后对幼时斗蟀的认识。他幼时认识到了何等深度,恐怕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有一点似乎很能说明问题,他幼时懂得从斗蟀中赚钱。
别的孩童抓蟀、斗蟀,也赌蟀。裘仔却热衷于卖蟀。他也抓蟀,但他知道,要抓到蟀王何其难。那时常有驳脚蟀贩在抓蟀旺季来乡下收购麻蟀,他们往往以很低的价收购,再高价贩卖给真正的蟀主。裘仔知道附近墟市的数个知名蟀主,他在乡下遇到孩童斗蟀斗出来的蟀王,就以稍高的价赊购,加价后倒卖给蟀主,付了赊账,尚有不菲的盈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