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员们一般在饭后有些时间,谷岳就跟他们打打乒乓球。船上另有很多健身器材,船员们也会抽空练练,他们必须主动做一些运动,不然的话,下了船身体就跨了。
从宁波綷-釜山,一直往美国走,手表的指针每天要往前拨一个小时,等于每天只有23个小时,少睡一个小时。綷-过国际日期变更线时,是9月15日。谷岳觉得那天挺有意思的。比如说今天是15日,在日期变更线的右边就是14日,虽然你看着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日期不一样了。你要是坐飞机的话,一下就过去了,从北京飞到西雅图,你改一次表就行了。但是,乘船是一小时一小时地改,改到最后,你就把一整天改没了。船员们每次都这样,无所谓了,可谷岳觉得新奇,有点儿赚了一天的感觉。
有一天,正在船舱里看书的谷岳突然听到一个很吵的声音——急促的警报声。他想:是不是着火了?上船前,船长就对他说过,听到警报后,一定要到驾驶台集合。于是,谷岳抓起一件救生衣就往驾驶台跑。进了驾驶台,所有人都到了,全穿着救生衣,他们一排一排整齐地站着。到底怎么回事?谷岳并不清楚,只能排在队伍中间等着。船长说,这是消防灭火演习。他们告诉谷岳,这叫SMS,每个月要进行一两次。
登船的时候,他还想,“达明”号比“泰坦尼克”号还要壮观。送行的网友开玩笑说:但愿你能碰上一位Rose。谷岳说别Rose了,一路平安最好。后来发现,船上一个女的都没有,全是男船员。这艘船拥有先进的电子设备,有电子地图、卫星导航仪、高频率半导体--不仅清楚自己的航线和位置,还可以轻易找到周围的船。
行船中最怕遭遇台风,其次是火灾。船上有很多易燃易爆物,尤其是燃料和货物,所以火灾对行船来说是最危险的。有人曾带谷岳去看过二氧化碳消防设施,齐全完备。如果火势太大,人工控制不了,船上还有一套自动消防系统—储备室里有几百个巨大的二氧化碳消防桶。
如果火势实在控制不了,最坏的情况是弃船。救生艇是自动的,它有两个自动臂,按下一个按钮,它就会掉到海里。一艘救生艇可载40人,它里面不仅有压缩饼干和水等物资,还有雷达、卫星电话等通讯设备,还有钓鱼的鱼钩、鱼器等生存工具,还有医疗、药物等救生物品。每个船员都配有一套冷水救生衣,价值3000美元。在冰冷的白令海里,没有这套救生衣,15分钟内,你就会跟“泰坦尼克”号上的杰克一个下场。
许多人以为海上航行危险,那是工业社会初期以前的事情了——当今的国际海事规定相当严格,船上安全设施极其完备。船长是个老成持重的人,他总是对谷岳说:人安全,船安全,货就安全——人是最重要的。第一天上船的时候,船长领谷岳参观了船上的小型医院,里面有各种医疗设备,可以做一些基本手术,甚至还有病床。在船上,船长是老大,如果船长身体出了问题,大副来管;大副不行了,二副来管;二副不行三副,三副不行是老轨,就是轮机长,轮机长不行了是二轮机长——这跟海军是一样的,它很明确。薥-负责什么,怎么负责,都有硬性规定,不能乱来。
“达明”号上有个水手叫潘亮,负责甲板上的保养工作。他是絓-苏人,年初刚结婚。每次出海去美国,来回是一个月。每次回国靠港只有20个小时,他老婆就在这段时间来看他。海员每年要连续工作九个月,在这九个月里,每天都要干活,几乎都是在海上。小潘还有三个月就完成这次合同了,可以踏踏实实地休息三个月。
船员的工作看似乏味,其实也有有趣的一面。选择这种职业,对心理是一种考验和磨炼,有些人天生适合。船上工作虽然机械单调,但人与人的关系没有陆地上复杂。他们一天工作八个小时,此外不用考虑更多的事情,过的是一种简单省心的生活。
因为是秋季,这次航行的天气一直很好,没有狂风暴雨,也没有惊涛骇浪,大部分时间阳光普照。听船长说,海上的风速最高可达12级,不抓紧栏杆能把人吹到海里去。谷岳喜欢坐在船头,呆呆地望着蔚蓝而安详的大海,心说,这算是幸运,还是遗憾呢?
12天的时间,谷岳逐渐习惯了海上慢节奏的生活,礬-忘了半个月前在北京挤地铁的痛苦。一数日子,明天就要到美国了,他那会儿觉得时间过得好快——时间这东西,不是科学规定的匀速前进,好像一会儿快一会儿慢。
到达塔科马之前,船驶进了一个海峡,沿着海峡要走三四个小时才到西雅图。两边的大陆沉浸在雾霭里,只能隐约看到一些山顶。谷岳那一刻的呼吸和心跳都加速了,有一点儿成就感,有一点儿幸福感——他从太平洋的左边来到了右边,而且没费什么劲,简直像做梦。
“达明”号沿着海峡向内陆航行,两岸景物逐渐清晰,左岸是加拿大,右岸是美国,两岸覆盖着茂密葱茏的温带雨林,高大的松树、高耸的雪山、漂亮的木屋,还有汽笛长鸣的客轮 谷岳想,这就是美洲了——只有搭船过来才能找到哥伦布当年发现新大陆的感觉。
抵达塔科马港口,已是傍晚,薄暮笼罩着港口,天降小雨,空气清冽,令人舒爽。谷岳站在船舷上,看到港口周围林木茂盛,树叶上泛着乌黑油亮的光。这里造纸业发达,有很多造纸工厂。
因为要海关申报,还要在船上等两个小时。上来三个海关警察。船上所有的人员排成一队,由他们检查出海证。其中一个警察问谷岳:怎么回事?你不是在这船上工作的。他说头一次见到一个乘客乘集装箱船旅行。海运公司这边有代理,他跟警察解释:早通报你们了,一两周前发过邮件,我们有乘客在这里下港。他们中的一个态度很好,另外一个则属于专门较劲的那种——要不怎么叫“搭档”呢。谷岳说,他只是想拍一个纪录片,拍船员的工作和生活,然后继续北上,从塔科马飞阿繺-斯加,去北极圈拍摄。跟他们解释了半天,终于同意放他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