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运村大门口经常有孩子向我索要签名,因为我们都穿着相同的绿金相间的运动服,背上印着“澳大利亚”。他们会问:“您参加什么运动?”我会告诉他们我参加击剑,他们就会对别的孩子大叫:“噢,不用担心他,他只不过是个击剑的。”孩子们的话让我从幻想中清醒过来,但是不要紧。身在奥运村的那种心情,体会到国际朋友间的友情,就已经让我非常激动了。
1956年的奥运会,可能是最后一届相对非政治化的——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业余爱好者的奥运会了,击剑队中1/3的选手有全职工作,要不就是学生。我为自己的奥运成绩感到骄傲,但是我并没有达到奥运会最高水平,因为我们队缺少国际比赛经验。第一轮我们的对手是意大利队,我要和意大利队的4名选手分别比赛一场。意大利队是卫冕冠军,所以赢了前两个回合让我十分激动,大家感到很惊讶,我自己也很吃惊。第三个回合我还是领先,但意大利队其他队员走到场边向我的对手大声喊“世界冠军万岁”,我这才意识到我的对手是世界冠军,随即分散了注意力,然后他一连击中我4次,赢了这一回合。接下来是和英国队的比赛,第一回合我的对手叫艾伦·杰伊。他是一名犹太律师,之前就参加过奥运会,后来他登上了世界冠军的宝座。他是个左撇子,比赛过半我领先他3分,状态非常好。这时他说他的剑不好用,要求停止比赛,请维修人员修理他的剑。在等待继续比赛的时间里,他告诉我晚上有一个运动员派对。我完全没听说过有这回事,他说有一个漂亮的以色列女游泳选手也会去,我们可以一起去认识她。他这番话完全分散了我的注意力,重新上场后,他迅速以5∶3赢得了比赛。
“你知道吗,你可真够笨的,”赛后他对我说,“你真应该请我吃饭,我有很多经验可以传授给你!比赛时不要和任何人说话,不要让别人分散你的注意力。”这真是金玉良言。虽然我很失望,但过后这种感觉很快被自己竟能参加奥运会的敬畏心情冲淡了。
当时许多来自东欧的运动员想要投靠澳大利亚。有一次,一名曾经和我们一起参加击剑训练、参加现代五项全能比赛的罗马尼亚选手到餐厅找到我们,他想寻求澳大利亚的政治庇护,和他聊了一会儿以后,我们决定帮他。第二天午饭时,我穿着两套澳大利亚运动服走进男厕,其中有一套是给他准备的。他跟着我走了进去,快速把衣服换了,然后和我们一起跑出去。有了这身运动服,他可以走出奥运村寻求庇护。奥运会结束后,匈牙利队的45名成员也得到了澳大利亚的政治庇护。
到了我要乘船出发去美国的时候,埃利斯舅舅和弗洛里舅妈慷慨地为我付了“伊丽莎白女王”号经济舱的船票钱——75英镑(200美元)。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而且这意味着我可以留着身上的300美元,一分钱不花地抵达美国。在收到哈佛大学录取通知时,我被明确告知如果拿不出3 000美元就根本不用去报到了。但当时已经万事俱备了,我想学费的事自然也会迎刃而解,所以没有太担心。我有一种接近妄想的信念,觉得到时候我什么都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