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她说,“他是没甩了我,不过他开始打我。第一次,他揍我的脸,隔天是爱莉出生的日子。”
那辆维多利亚皇冠又变回正常的赫兹出租车,变装地点在远离大马路八英里处的几棵树后方,这里离阿比林跟大泉的距离差不多。维吉尼亚州车牌被拿下来后,德州车牌被挂了回去,接着他们把塑料轮圈盖用脚踢回去,再把行动电话天线从后车玻璃上扒下来,放回手提箱里,而无线电天线也从钢板上拿下来一起丢进去。纪念品店卖的棒球帽一个个被叠起来,跟手枪一起收着,至于尤金的电话则用石头敲碎,残骸被丢进小灌木林深处。他们再从路肩抓来一把小石子洒在前乘客座上,这样一来租车公司就得动用吸尘器,连同尤金的头发、纤维全部一起吸定。
最后这辆大车开回柏油路面,慢慢绕回公路上,舒适地奔驰,朝西前进。一辆不引人注目的车子,上面载着三个不引人注目的人。车子再次停下,这个休息站跟科罗拉多河同名,三人在这里买汽水喝、打了通电话,用的当然是无法追踪的公共电话。电话打到拉斯维加斯,再从那里转接到达拉斯,再从达拉斯转接到西德州小镇一个办公室。电话内容是报告目前为止一切顺利,对方表示感谢。
“他把我的嘴唇打裂,牙也打歪了。”卡门·格里尔说。
李奇看着她的脸。
“那是第一次,”她说,“他一时失控,可是马上就后悔了。他自己开车载我去急诊室,那段路程很远,开了好几个小时。一路上他都在求我原谅他,然后接着求我不要抖出真相。他好像真的觉得很丢脸,所以我就同意了,可是其实我根本也没机会开口,因为我一到医院就开始阵痛,医护人员直接把我送到楼上待产室,隔天爱莉就出生了。”
“然后呢?”
“然后接下来就好了,”她说,“至少维持了一个星期。但他之后又开始打我,好像我做什么都不对,花太多时间照顾小孩不行,缝合的伤口疼痛不想做爱也不行,他还嫌我怀孕之后变得又胖又丑。”
李奇没有说话。
“他把我催眠得很彻底,”她说,“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你知道的,这种事都是这样,除非你有很强的自信,才有办法抵抗这种催眠,可是我在那种情况下没有免疫力,他把我的所有自信都摧毁了。有两三年的时间,我以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于是我很努力想改过自新。”
“那他家人有什么反应?”
她把饮料杯推开,杯中的冰咖啡只喝了一半。
“他们都不知道,”她说,“接下来他爸就过世了,这让情况变得更糟。他爸是唯一明理的人,人还不错,可是现在只剩下他妈跟弟弟。他弟弟糟糕透顶,妈妈则是个贱人,可是他们还是不知道事实,一切都在暗地里发生。房子很大,简直算得上是个基地,所以我们对彼此间的事不那么清楚,再说这一切都很复杂,他这个人太固执、太骄傲,抵死不会对家人承认自己错了,所以他们越是排挤我,他就越要假装爱我。他会误导他们,也会买东西给我,这个戒指就是他买给我的。”
她举起右手,手腕轻轻转动,展示着那个镶着大钻石的白金戒指。看起来还真的挺吓人的。李奇从来没买过钻戒,所以不知道行情如何,不过心想应该挺贵的才对。
“他也买马给我,”她说,“他们知道我想养马,于是他就买给我,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在他们面前装样子,但实际上是想要掩饰我脸上的淤伤。这是他的高招,也是永远有效的借口。他命令我要说受伤是因为从马背上摔下来的关系,他们也知道我刚开始学骑马。在这个常骑马的地方,用这借口可以解释很多事情,淤青、断骨,这种事对他们来讲稀松平常。”
“他打断过你的骨头?”
她点点头,开始伸手碰触身上某些地方,在小小雅座的局限下扭转身体,默默细数过往的伤痕,偶尔稍有迟疑,仿佛有些记不太起来。
“应该先是我的肋骨,”她说,“我躺在地上时他用脚踢我。他抓狂的时候常这么做,我的左手也被他扭断过。还有锁骨和下巴,嘴里还有三颗重新植的牙。”
李奇瞪着她。
她耸耸肩。“急诊室的人都觉得我是美国西部史上骑术最烂的骑士。”
“他们相信这种事?”
“或许他们只是选择这么做。”
“他妈妈跟弟弟也是?”
“一样,”她说,“显然没人打算怀疑。”
“那你为什么赖着不走?为什么第一次发生的时候不马上走人?”
她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把头转开。最后她双手放在桌上,掌心向下,然后翻过来朝上。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轻声说,“没人能够说得清楚,你要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对自己没信心,我的小孩又刚出生,我身无分文、没有朋友、随时还有人在监视我,我甚至连打通电话都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