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悄无声息地推进演变,让身处其间的人们既兴奋又忐忑。
1976年的一个秋天,吴敬琏骑车走在三里河的一条大街上。经济所的同事胡瑞梁迎面过来,将他拦下,对着他的耳朵,难掩激动地说道:“中国最坏的那些人已经垮台了。”已经47岁的吴敬琏与老胡相拥而泣。这一天,他们已经等了太久。
“四人帮”的倒台令人燃起新的希望。是年冬天,赋闲在家的于光远联合吴敬琏、周叔莲等人,在经济理论界掀起按劳分配的大讨论。尽管经常参加诸如此类的会议,但此时的吴敬琏并没有形成成熟的理论,对这个刚走出政治斗争的国家还缺乏把握。他和当时的中国,都迫切需要学习的对象。
可以肯定的是,苏联式的计划经济道路“此路不通”。社会主义阵营中,只剩下东欧的“市场社会主义”可供借鉴,学习东欧模式盛行一时。人们很快发现,东欧模式尽管在理论上标新立异,本质上仍未跳出计划经济的大框架。
茫茫黑夜,中国去往何处?一时间无人能答,经济学家们希望到西方“取经”。送走东欧的同人后,经济所的几位学者得到批准,到西方学习经济学。
已经53岁的吴敬琏前往美国耶鲁大学,从本科生的普修课听起,寻找兴国良策。吴敬琏怀着经济改革的诸多疑问,投入到艰苦的学习中,希望用西方的成功经验,为中国改革寻出一条出路。7个月后,当他携带一套崭新的理论回国时,经济改革已行至微妙的十字路口。
时值改革路线的第一次大讨论,争论的焦点是采取何种经济体制。当时的语境下,市场经济等同于资本主义,而“社会主义经济只能是计划经济”。但之前的经验已经证明计划经济在中国行不通,中国要发展似乎只有采取市场经济,这显然与政治体制有悖。一时间,改革陷入两难境地。
在有关领导的授意下,马洪、周叔莲和张卓远等“改革派”决定重提“商品经济”,刚刚归国的吴敬琏应马洪之邀参与撰稿。
1984年10月,“商品经济”的提法出现在第十二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中。《决定》明确指出:“商品经济的充分发展,是社会经济发展不可逾越的阶段,是实现我国经济现代化的必要条件。”结果令马洪、吴敬琏等人兴奋不已,但随着经济的复苏,他们很快有了新的焦虑。
脱胎于“计划”的中国经济带有很深的历史烙印,一旦不受约束,容易走向过分开放的另一个极端。1985年,中国经济“一放就乱”的毛病犯了。物价飞涨,通货膨胀的趋势日趋明显。吴敬琏等经济学者迫切需要找到病根,对症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