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广平现在就在这烟雾里,鲁迅先生呢,他去取湿毛巾去了。我看到他跑动的身影,那是相当敏捷的。
1925年6月2日,鲁迅在复许广平书信的末尾,署名摘了一个字,只剩下“迅”字。仿佛把老师尊严的面孔洗去了,只剩下普通的朋友身份,又或者是想借助于省略的那一个字,重新开始新的称呼,那欲言又止的眼神,已经在这一个字里省略了,暗喻了。
只看许广平的反应了。
《两地书》第二十七封,许广平致鲁迅的书信里,并未表现出如先生所愿的亲昵,依旧如小鬼般在信里讲笑话,亲昵的内容也是有的,但温度不够,之前鲁迅已经用了足够的火把温暖了她,她也在信里坦白过,要燃烧起来了。但是信里的温度依然有些平淡了。
在接到第一封署名“迅”的回信后,许广平写了很长的回信,大抵是说她去参加大学生的聚会,然而遇到的情况十分荒唐,北大和师大两派的学生为了争谁当头头而打起来了。无奈,她只好领着女师大的小分队回校,在路上突然遇到了校长杨荫榆,当时,许广平突然被自己名字被判“墨刑”的一团无名火燃烧,她突然高呼“打倒杨荫榆”,同行的一些同学纷纷响应,直到杨荫榆的车队吓得逃跑了,这才出了一口恶气。虽然有些因公济私,却依然在书信里“快活”了一把。
在上一封信里,许广平误以为有人私拆了鲁迅给她的书信,在信里大骂了当局,说是,竟然到了检查私人信件的地步。然而,这事却是鲁迅干的,鲁迅写完以后,发现有几句话没有说完,便找到信,拆开了,补上一两句话,又重新封了口。
许广平在复信里说:“既封了信,再有话说,最好还是另外写一封,‘多多益善’,免致小鬼疑神疑鬼,移祸东吴(其实东吴也确有可疑之处)。看前信第一张上,的确‘加了一点细注’,经这次考究,省掉听半截话一样的闷气,也好。”
“再有话说,最好还是另外写一封,多多益善”,自然有调皮和撒娇的意味,但并没有达到鲁迅先生的预期,鲁迅想象的结局是这样的:许广平应该激动地直扑到他的怀抱里。果真如此,不久,鲁迅便达到了目的,这是后话。
在这封回信里,许广平还写到《苦闷的象征》。当时的情形的确很苦闷,学校因为学生闹学潮罢课,校长杨荫榆辞职了,教务长和总务长也随着去了。于是学校里一盘散沙,那么,这样的后果是,鲁迅每周一次到女师大讲的课程自然也不存在了。这是许广平最为苦闷的事情。
在信里,她写到了这一点:“罢课了!每星期的上《苦闷的象征》的机会也没有了!此后几时再有解决风潮,安心听讲的机会呢?”
生活毕竟不是革命,内心的充实仅靠激情是不能填满的,所以,苦闷自然随时钻进来。夏天的炎热正沿着窗外的蝉的叫声钻进体内,恩,有些无所事事的无聊。许广平写了信以后,一直等不来鲁迅的回信,便着了急,于一周后,又写了一封信。大约是喝醉了酒以后写,把苦闷的生活用调皮的笔画了出来:“小鬼心长力弱,深感应付无方,日来逢人发脾气——并非酒疯——长此以往,将成狂人矣!幸喜素好诙谐,于滑稽中减少许多苦闷,这许是苦茶中的糖罢,但是,真的‘苦之量如故’。”
苦闷的出口便是喝酒,喝得醉了,便写了一篇叫做《酒瘾》的文字,然后投寄给鲁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