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3月,中央政治局决定派父亲去中央苏区工作,娇小瘦弱的母亲已怀胎十月,父亲抚摸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别害怕,要坚强。孩子生下后,不论是男是女,我们都叫他(她)远志吧!希望他(她)有远大的志向。”父亲离开上海7天后,我便出生了。由于叛徒的告密,我才出生百日,就和母亲一起被敌人抓进监狱。
我是当年监狱中最小的囚童。牢房的恐怖可想而知,母亲当时的身体不好,奶水很少,养活才百天的我成了大难题。多亏狱友们的相助,他们从菜汤里挤出仅有的一点油花儿,给母亲补充营养。我靠着母亲仅有的一点乳汁,维持着生命。每次敌人审讯,母亲就装成什么都听不懂的农村妇女,使劲儿掐我的腿,让我大哭大叫,吵得敌人不得安宁,草草结束审问。
这就是我,从来到这个世界睁开眼,还没有见到过父亲。
半年后,在党组织的极力营救下,我们母女终于平安出狱。母亲出狱后不久,便接到周恩来伯伯的电报,让她立即去中央苏区工作。她当即把我送回了湖南老家,托付给年迈的奶奶照管。
因此,从我开始记事起,爸爸妈妈是谁,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全然不知。奶奶就是我唯一的至亲和依靠。
6岁那年,我算是第一次看见了母亲,她把刚满一岁的妹妹远征也送到了奶奶这里。奶奶让我叫母亲“表姑”,还没等我看清“表姑”的模样,那个又瘦又小的身影就行色匆匆地走了。又过了不到一年,和我们相依为命的奶奶突然病逝,我和妹妹成了孤儿。
恐惧和饥饿,以及“共党崽子”的叫骂声,是我童年最强烈的记忆。后来,好心的邻居王婆婆收留了我们,年复一年,我们过着清苦的乡村生活。
窑洞里的幸福时光
1946年,抗战胜利的第二年,我15岁。突然有一天,有人来湖南接我们,说带我们去延安见爸爸。原来我们不是孤儿,我和妹妹既兴奋又紧张。
7月11日,我永远忘不了那个朗朗的晴天。我乘上了去延安的飞机,一路上一直在向人们打听爸爸妈妈的样子。“你爸爸戴着黑边眼镜,留着小胡子,手里常拿着一根拐棍;你妈妈最好认,在延安看到最矮最瘦的女同志,叫她妈妈准没错。”
当我走出机舱门,一个很矮很瘦的女人等在那里。我激动地扑了过去,但却怎么也叫不出“妈妈”两个字,无论我怎么使劲儿,就是叫不出。妈妈把我搂在怀里,疼爱地呼唤我:“大女儿,大女儿!”
汽车向延安城里驶去。在新市场——延安唯一的大街上,一辆吉普车在我们对面停下来,妈妈说:“快,去叫爸爸,下车的人就是你爸爸。”果然,他与人们描述的一样,只是那身灰布军装不怎么合体。